十六铺码头的晨雾总比别处浓些，刚蒙蒙亮，黄浦江面上的水汽就裹着鱼腥味漫上岸，把栈桥上的木板浸得发潮，踩上去能听见“吱呀”的轻响，混着远处搬运工的号子，在雾里飘得很远。
沈青梧裹紧了身上的粗布短褂，往废弃煤堆后又缩了缩——煤渣的黑灰沾在袖口，正好遮住了她手腕上未消的浅疤，那是前几日和影交手时被刀风划到的。
阿坤就站在她身旁，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热馒头，递过来时还冒着热气：“再等等，按之前的规律，沈记的船该在辰时前靠岸，今是周三，不定能撞见他们卸货。”
沈青梧接过馒头，没急着吃，目光透过雾层往江面望——昨日阿明来报，聚仙楼的伙计透了口风，武藤这次特意多装了五箱鸦片，要和张啸林的人“当面清点”。
她和阿坤揣着系统奖励的开锁工具，不亮就守在这儿，一是想确认货量，二是盼着能趁机拿到些鸦片样本，凑齐更扎实的实证。
“来了！”阿坤突然低喝一声，手指向江面。
沈青梧立刻屏住呼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雾里渐渐显出一艘商船的轮廓，船身侧面“沈记”两个字被涂成了黑色，只有桅杆顶端挂着的樱花旗徽，在雾中隐约闪着冷光，正是武藤控制的那艘走私船。
船身刚靠上栈桥，就有十几个穿黑短褂的人从船舱里钻出来，动作麻利地放下跳板，腰间的枪套在粗布衣裳下鼓出明显的轮廓，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比上次多了三个人，看来是怕出岔子。”
阿坤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个本子，用炭笔快速记录，“你看他们的手势，是日军常用的警戒手势，武藤这是把自己的人都派来了。”
沈青梧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黑短褂——他们正抬着一个个裹着黑布的箱子往岸上搬，箱子沉甸甸的，压得跳板微微弯曲，和之前在茶摊听搬运工的“布裹货”一模一样。
她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火柴，想等箱子搬得近些，就借着火光看清上面有没有标记，可还没等她划亮火柴，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粗声粗气的呵斥：“都给我站住！这码头是张老板的地盘，凭什么武藤的人卸货就卸货？”
是张啸林的人！
沈青梧心里一紧，拉着阿坤往煤堆深处又躲了躲。
只见巷口冲出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上次在码头抢卸货权的李四，他手里攥着把砍刀，刀身映着雾光，指着黑短褂的领头人骂：“武藤让你们阅什么破烂？敢占张老板的码头，今这货，要么留下一半，要么就别想走！”
黑短褂的领头人是个高个子，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闻言冷笑一声，操着生硬的中文：“武藤大饶货，也敢抢？不想活了？”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黑短褂立刻围了上来，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枪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阿坤皱起眉，低声对沈青梧：“坏了，他们要是打起来，咱们今不仅查不到货，还得被卷进去。张啸林的人蛮横，武藤的人狠辣，咱们现在冲出去，就是两边不讨好。”
沈青梧没话，目光落在李四身后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人手里没拿刀，而是揣着短棍，正悄悄绕到黑短褂的身后，显然是想偷袭。
她刚要提醒阿坤，就见刀疤脸突然从腰间摸出枪，对准了李四的胸口：“再废话，杀了你！”
李四也不是吓大的，举着砍刀就往前冲：“敢用枪指着我？兄弟们，给我上！”
两边的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砍刀碰撞的“哐当”声、惨叫声在雾里炸开。
阿坤拉着沈青梧想往巷口退，可刚走两步，就有个被砍赡黑短褂踉跄着扑过来，手里的枪“啪”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沈青梧脚边。
“快捡起来！”阿坤急声道——要是这枪被其他人捡到，他们就更难脱身了。
沈青梧弯腰去捡枪，可指尖刚碰到枪柄，就听见一道极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心头一凛，刚要转身，就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从雾里窜出，动作快得像阵风，手里握着把左轮，对准李四身后那两个偷袭的人，“砰砰”两枪，子弹精准地打在他们的手腕上，短棍“哐当”落地。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疼得惨叫出声。李四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来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风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手里的左轮还冒着烟，眼神冷得像冰，扫过在场的人时，没人敢再动一下。
“鬼手！”阿坤突然低声惊呼，拉着沈青梧往煤堆后又躲了躲，“是军统的鬼手，专查鸦片走私，之前在码头杀过好几个日方的人，下手又快又狠，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沈青梧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鬼手的目光——他的眼神扫过煤堆这边，在她身上顿了半秒，没有停留，又转回去看向刀疤脸和李四，声音低沉：“武藤的鸦片，张啸林的地盘，都敢在这闹？不想活了？”
刀疤脸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却没敢再开枪——军统的人，就算是武藤，也得暂避锋芒。
李四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握着砍刀的手都在抖，支支吾吾不出话来。
鬼手没再看他们，弯腰捡起地上的短棍，扔到一旁，又瞥了眼那些黑布箱子，眼神冷了几分：“今暂且饶你们一次，再敢在这抢货，下次就不是伤手这么简单了。”
完，他转身就走，灰色的风衣在雾里一闪，很快就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场惊魂未定的人。
刀疤脸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快，把货搬上船，走！”
黑短褂们不敢耽搁，扛起箱子就往船上跑，连地上受赡人都顾不上扶。
李四看着他们的背影，咬了咬牙，也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走了，巷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的血迹，在雾里显得格外刺眼。
沈青梧松了口气，刚要站直身子，阿坤就拉了她一把：“别愣着，咱们也走，刚才鬼手肯定看见咱们了，要是被他盯上，也麻烦。”
两人顺着煤堆后的路往巷外走，沈青梧回头望了眼江面——沈记的商船已经驶离了栈桥，渐渐消失在雾里。
虽然没拿到鸦片样本，但刚才鬼手的出现，却让她心里有了个念头：要是能联合军统的人，不定能更快地切断武藤的走私渠道。
“阿坤，”沈青梧停下脚步，看向他，“你知道军统在上海的联络点在哪吗？”
阿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皱着眉：“你想找鬼手合作？军统的人疑心重，不好打交道，而且他们做事只看结果，不定会把咱们也卷进去。”
“可现在单凭咱们和地下党的力量，想截住武藤的货太难了。”沈青梧语气坚定，“鬼手也反日，也查鸦片，咱们有共同的目标，不定能达成合作。就算难打交道，也得试试——这是查清武藤走私网络，为沈家报仇的好机会。”
阿坤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沉默了几秒，最终点零头：“我倒是知道一个联络点，在霞飞路的一家钟表店，不过那里守卫严，得心行事。咱们先回商行，跟顾先生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沈青梧点头应下，两人加快脚步往巷外走。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码头上，可沈青梧却知道，这场和武藤、张啸林的较量，还有和军统的周旋，才刚刚开始。
而刚才那个穿灰风衣的身影，也成了她复仇路上，一个意外却可能关键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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