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仍在翻涌，景遥的指尖还残留着握住沈清璃手腕的触感，可那点温软却像指间沙，转瞬就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清璃？”他沉声唤道，声音撞在浓雾里，只弹回几缕破碎的回音。身侧的夙缨已凝聚起神裔之力，紫金色的光纹在她眉心流转，却始终穿不透眼前这片看似稀薄、实则坚如壁垒的雾障。
“墟渊在分化我们。”夙缨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能感觉到三道气息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分隔，“这雾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幻境的屏障，每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了。”
景遥的心猛地一沉。他抬手按向胸口，那里的魂契印记正隐隐发烫，不是平日里温暖的共鸣，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的焦灼——那是契约另一赌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征兆。
“清璃的气息在变弱。”他的指尖泛白，灵力如潮水般涌向掌心，试图撕裂屏障，“她的幻境……比我们想象的更凶险。”
可灵力刚触及浓雾，就像被无数细密的孔洞吸噬，瞬间溃散。屏障表面甚至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像是在嘲弄他的徒劳。景遥能清晰地“感知”到沈清璃的方位，就在前方不足丈许的地方，可那短短一段距离，却成了生死相隔的堑。
“清璃！醒过来！那是假的！”他对着浓雾嘶吼，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沙哑，“看着我！别信幻境的鬼话！”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而幻境之中，沈清璃正站在一片落英缤纷的桃林里。
方才的星河云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与景遥初遇时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树下没有狼狈不堪的她，只有并肩而立的景遥与夙缨。
桃花簌簌落下，沾在景遥的发间，落在夙缨的肩头。“景遥”正低头看着夙缨，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沈清璃从未见过的专注。
“待此间事了，”他听到“自己”这样，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便向道起誓，与你结为道侣，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夙缨微微仰头，眼中映着漫桃花，也映着“景遥”的身影。她轻轻点头，唇边绽开一抹极浅的笑：“好。”
“生生世世……”
这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沈清璃的心脏。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踢到了身后的桃树，发出轻微的声响。可桃树下的两人谁也没有回头，仿佛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心口的裂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低头看去，那道银灰色的纹路竟又拓宽了几分，边缘处的灵体正在加速崩解，光点落得像一场急雨。
原来……这就是没有她的结局。
他会有更好的选择，会有更般配的道侣，会有一段被道祝福的、圆满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她这个“多余”的人牵绊，被那道莫名其妙的魂契捆在一起，连呼吸都要分她一半。
“景遥……”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
幻境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你看，他本可以很幸福的。”
“是你，拖累了他啊。”
“若你从未出现，他与夙缨早就是六界公认的神仙眷侣，哪会有这么多波折？”
“若你现在消失……”
低语顿了顿，像是在给她留出思考的时间：“他会难过一阵子，可很快就会走出来。有夙缨陪在他身边，他会忘了你，会重新变得快乐，会拥有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沈清璃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起景遥为了护她，一次次以身犯险；想起他为了帮她提升灵力，耗费心神寻来各种材地宝；想起他总“有我在，别怕”，可她却总在给他添麻烦……
灵体的碎裂感还在持续，可心口那处因嫉妒与失落而生的剧痛，却似乎减轻了一些。
如果……如果她消失了，他真的能更幸福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看着桃树下“景遥”对夙缨展露的笑容，看着那片没有她的、完美的景象，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或许，消失真的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他可以不再为她费心，可以回到本该属于他的轨道上，可以……幸福。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心口的裂痕猛地炸开，一道更深的痛楚传来，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松。沈清璃闭上眼，任由更多的光点从灵体中剥离，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幻境外，景遥胸口的魂契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剑。他能感觉到那道与他紧密相连的灵魂正在迅速黯淡，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清璃！”他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将精血逼出体外，染红了身前的浓雾，“不准放弃！我不准你放弃！”
可屏障后的沈清璃，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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