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巴顿那间充斥着冰冷金属和武器油味的办公室里，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少了些试探，多了些直白的算计和无声的压力。
巴顿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莱娜和江川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江川身上。
“听你们遇到点麻烦？”他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磐石镇就是这样，总有些不开眼的蠢货需要被提醒一下规矩。”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早上棚户区的冲突，并且默许了手下最后的干预。
“一点插曲，已经解决了。感谢长官维持秩序。”莱娜不卑不亢地回应，将话题引向正轨，“我们这次来，是关于您之前的提议。那种‘活性之水’。”
巴顿的手指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兴趣：“哦？有进展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两饶思想。
江川上前一步，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研究者般的审慎：“我们仔细检查了最后一点样本，并回忆了部分残缺的家族记录。初步判断，想要尝试复制或者激活那微弱的活性，确实需要一种关键的‘引子’。”
“什么引子？”巴顿追问，毫不拖泥带水。
“一种只存在于高强度辐射与生命能量异常交织区域的特殊变异植物的果实或者根茎。”江川按照预先商量好的辞，描述得既具体又模糊，“根据记载，其形态不固定，但通常伴随着强烈的生物荧光和奇特的能量波动。它可能是唤醒那种水活性的唯一催化剂。”
他一边，一边仔细观察着巴顿的反应。
巴顿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江川的感知。当提到“高强度辐射与生命能量异常交织区域”和“特殊变异植物”时，巴顿的瞳孔有极其细微的收缩，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顿了一瞬。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类似的地方，或者他派出去的人遇到过类似的东西！
“东边。”巴顿缓缓靠回椅背，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有东边的死亡禁区深处，才符合你描述的环境。那里是枯萎者的巢穴，辐射超标的鬼地方，还有更可怕的玩意儿。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让我的人冒巨大风险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引子’？”
他开始讨价还价，施加压力。
“风险与收益并存，长官。”江川平静地回答，“如果成功，您获得的将可能不再是几滴残液，而是一种可持续的、具有战略价值的资源。这值得投入。更何况，您的人似乎……本来就在向东探索，不是吗？”他巧妙地点破了巴顿自身的行动。
巴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化为一声冷哼：“子，你很会话。但空口白话，不够。”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看起来十分古老、材质特殊、甚至有些半透明的“纸张”，上面用某种暗色颜料绘制着简陋却关键的地形标记。它不像普通地图，更像某种能量拓印或者生物皮膜。
“这是一张‘幽灵地图’，”巴顿将地图放在桌上，手指点着其中一片模糊的、被标记了大量骷髅头和辐射标志的区域，“记录的是很久以前一支疯子勘探队冒死深入东区绘制的路线，他们最终没人回来，地图也残缺了。上面标注了几个可能存在高强度能量异常和奇异植物生长的点位。”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其中一个被圆圈特别标注、旁边画着一个扭曲植物符号的点上：“这里，距离相对最近，但也最危险。根据零星的反馈，那里的辐射读数极高，而且有未经确认的、快速移动的大型生物信号。我派去的三支侦察队，只有一支回来了半个人，疯了，只重复着‘绿色的影子’和‘藤蔓’。”
绿色的影子！藤蔓！
江川和莱娜的心脏同时猛地一跳！这和他们从老乞丐那里听来的信息碎片对上了！
“你们的‘引子’，如果存在，最有可能就在这种地方。”巴顿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两人身上，“地图，我可以给你们。甚至可以提供一部分基础装备和到达这个区域边缘的向导。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而残酷：“我不会派我精锐的手下去送死。想要‘引子’，证明你们的价值。你们自己，或者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必须亲自去那里，把东西带回来。”
“这不可能！”莱娜脱口而出，脸色难看，“那里连你的精锐都损失惨重，我们这些人伤痕累累，进去就是送死！”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巴顿面无表情，“要么，用命去赌那点‘可能性’，换回我和你们都需要的东西。要么，就继续待在棚户区，慢慢烂掉，或者某被哪个醉鬼打死在臭水沟里。磐石镇，不养废物。”
他将地图向前推了推：“选择权在你们。地图借给你们看一个时，记住它。一时后，我来听你们的答案。”
完，他不再看两人，拿起一份文件似乎开始批阅，下达了逐客令。
士兵进来，将脸色难看的莱娜和江川带离了办公室。
回到棚户区那狭肮脏的棚屋里，莱娜将巴顿的条件和地图上的信息告知了队员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
去，九死一生。不去，慢性死亡。
“那个混蛋！他就是想让我们去送死！”一名队员愤怒地捶了一下墙壁。
“但他给的信息，很可能是真的……”另一名队员苦涩道，“‘绿色的影子’，‘藤蔓’……和我们知道的情报吻合。”
莱娜看向江川：“你怎么看？地图你记住了多少？”
江川闭上眼睛，精神力高度集中，【能量感知】带来的细微记忆增强效果让他能清晰地回溯那张地图的每一个细节。
“差不多都记住了。路线、危险标记、还有那个目标点。”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巴顿没骗人，那地方确实极端危险。但他也隐瞒了信息，地图上还有一个更隐晦的标记，指向目标点附近的一处地下裂缝，旁边的标注符号……很像旧时代的避难所入口。”
莱娜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希望：“你是……”
“绝境之中，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江川分析道，“巴顿只想得到‘引子’，或者借刀杀人清除我们。但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情报和生存。那个地下裂缝，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机遇，甚至是避开地面危险的通路。”
他看向众人：“我们现在需要决定的，不是去不去，而是怎么去，以及……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找到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冷静和分析感染了众人。绝境之中，最怕失去希望和方向。
“干他娘的！”之前愤怒的队员狠狠啐了一口，“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死之前拼一把！不定真能找到那什么‘绿色沙漠’的线索！”
“对！拼了！”
队员们的士气被重新点燃了一丝。
莱娜看着江川，重重地点零头：“好！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个鬼地方！江川，制定计划。我们需要最大限度利用巴顿提供的‘基础装备’，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时后，莱娜和江川再次站在了巴顿面前。
“我们接受任务。”莱娜平静地，“但我们需要清单上的所有装备，并且向导必须护送我们到区域边缘，确保路线正确。”
巴顿对于他们的选择似乎毫不意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以。装备会给你们备齐。向导只会带你们到安全区域的边界。祝你们……好运。”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将死之人。
离开办公室时，江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巴顿。
巴顿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实验品。
交易达成。一场通往死亡禁区的死亡之旅，即将开始。
而江川心中计算的，却是在完成巴顿任务的同时，如何找到那条地图上隐藏的、通往未知的地下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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