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这意味着，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老爷身边将只有她一个女人。
虽然老爷的心并不在她这里。
但至少，在这段日子里，她能更多地感受到他的陪伴，哪怕是出于习惯或生理需求。
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看着他们夫妻恩爱。
不用再在夜深人静时，听着正房传来的隐约笑语而独自神伤。
这大半年，她的日子会舒展很多。
或许……或许能短暂地，偷偷地幻想一下，独自拥有老爷全部关注的感觉？
哪怕只是虚假的，短暂的，也足以让她这颗常年沉寂的心，泛起一点点微弱的涟漪。
大太太看着翠玉那副怯懦顺从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当初的旧事不由浮上心头。
那时她嫁入林府刚刚一年，与林正清正是新婚燕尔、情意浓稠的时候。
她怀上了明玥，本是喜事，可随之而来的孕期反应和诸多禁忌，却让她心情焦虑不安。
偏偏就在这时，她察觉到自己身边四个陪嫁丫鬟中，那个模样最是耐看、性子也最是柔和安静的翠玉，似乎引起了夫君的注意。
林正清先是旁敲侧击地夸翠玉做事稳妥，老实本分，后来更是直接暗示，想收她入房。
她当时一听，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委屈难过瞬间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她正怀着他们的孩子，他的心里却在惦记着别的女人！
林正清见她哭了，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将她搂进怀里。
又是温柔的为她擦拭眼泪，又是低声下气地哄劝，指发誓一般的话：
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翠玉绝没有半分真情。
只是……只是她如今身子不便，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实在有些难熬。
他还，反正林府规矩严谨，男子最多只能一妻一妾。
早晚都要纳一个，不如就纳了这个知根知底，又绝对听话不敢造次的，也省了日后麻烦。
林正清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她心上，却也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是啊，林府的规矩她是知道的。
现在不纳，以后也总会纳。
与其将来纳一个不知底细，可能心机深重的女人进来与自己争宠，不如就选这个事事听命于自己，绝不敢忤逆自己的翠玉。
纵使心中万般不甘，酸楚难受，她也只能流着泪答应了。
但她不甘心，心里始终有根刺。
她逼着林正清发誓，心里只能有她，绝不能对翠玉动真情。
林正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指发誓。
两后，翠玉就悄无声息地成了林正清的通房丫鬟。
那段日子，是她心里最难熬的。
夜晚，她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摸着日益隆起的腹部，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想着自己的丈夫此刻正和另一个女人温存，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痛苦难当。
可她也明白，这就是高门大院里女饶宿命，再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好在，林正清确实如他发誓的那样，待她一如既往地好。
对翠玉，也真的像是仅仅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一个月也只去她房间三四次，看着并无多少温情。
她生下明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回温，重新变得柔情蜜意。
半年后，她再次有孕，后来生下了衡儿。
也正是在她生下衡儿后不久，翠玉被发现有了身裕
林正清来征求她的意见。
她看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翠玉，心中百味杂陈，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正清禀明了老太太后，翠玉被正式抬为姨娘。
不久，翠玉生下了二公子林景瑞。
往事如烟，此刻看着眼前的丈夫和那个依旧怯懦的翠玉。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复杂心绪压了下去。
她再次看向丈夫，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老爷放心，妾身晓得了。
你在家……也要保重身体。”
码头上，最后的行李也已装船完毕。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春芽由景衡心搀扶着，与父母做最后的告别。
“爹，娘，你们回去吧，河风大，仔细吹久了头痛。”
春芽忍着鼻尖的酸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张氏拉着女儿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她细细算着日子，眼圈又红了：“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千万要当心身子。
等忙完了家里这摊子事，最晚七月中旬，我跟你爹一定动身去京城看你。
那时候你也快生了，娘去守着你，心里才踏实。”
李安站在一旁，话不多，只重重地点头，附和着妻子：
“对，芽儿，照顾好自己。到时候爹娘一定去。”
他看着女儿，目光里满是慈爱和不舍。
张氏转向景衡，语气恳切，“景衡啊，芽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全托付给你了。”
景衡稳稳扶着春芽，神色郑重地对岳父岳母保证：
“岳父、岳母，你们放心。
这一路我都安排妥当了，定会护好春芽，不会有半点颠簸劳累。
到了京城，家里一应事务也都有我，定会把她照姑周周全全，等她平平安安给我们林家生下孩儿。”
船工催促开船的声音响起。
春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赶紧用帕子擦了，用力点头：“好，我等着爹娘。”
船缓缓离岸，春芽在景衡的搀扶下，站在船头用力挥手。
岸上，张氏和李安的身影越来越，直到变成模糊的两个点，仍能看到他们在不停地挥着手。
这一路北上，景衡果然照料细心，必定亲自打点好饮食起居，唯恐春芽有半点不适。
春芽嗜睡，景衡会让她睡足睡好。
闷了会带她站在船头看沿途风景，或和她京城的繁华，聊聊对未来孩子的期盼，语气温柔，充满耐心。
春芽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和心翼翼，心里那份离家的愁绪和对未知前路的些许不安，便渐渐被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所取代。
她知道，有他在身边，再难的路，她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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