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堂里压抑肃静，众人噤若寒蝉！
老太太端坐在上首，脸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
大太太坐在旁边，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二太太更是不敢吱声。
几位嬷嬷、丫鬟全都垂首不敢妄动。
大公子刚踏进门槛，还没来得及行礼——
“啪嚓！”一个茶碗带着风声，狠狠摔碎在他脚边，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
屋里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跪下！”老太太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带着雷霆之怒。
大太太的心猛的一颤，看向儿子的眼神布满粒忧。
大公子二话没，撩起衣摆，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他背脊挺得笔直，面色平静，只是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孽障！”老太太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还有没有林家的脸面？！”
“景衡知错，让祖母动怒，是景衡不孝。”
大公子的声音清晰平稳，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但今日之事，景衡必须如此。”
“必须如此？！好一个必须如此！”
老太太气得拍了下桌子，“秦姐生辰！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就这么带着个丫头跑了？
你把秦家置于何地？把我这张老脸置于何地？！”
大太太心里着急，怕儿子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更加惹怒老太太。
她急忙道:“衡儿！别了，你给老太太好好认个错，保证下次不犯就行了。”
大公子抬起头，目光看向大太太，又直视老太太，语气不卑不亢：“祖母，母亲息怒。
事情的来龙去脉，景衡必须在这里清楚。
秦府宴上，秦姐与其姐妹数次言语讥讽春芽，孙儿看在眼里。
她更是谎称祖母您唤春芽去前厅，将春芽骗至偏僻处，实则句句羞辱，手段……实非大家闺秀所为。
景衡若再留下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屋里人受尽折辱而袖手旁观？
那才是真的失了林家体统，让外人笑话我林家男儿连身边人都护不住！
景衡宁可担个失礼之名，也做不出那等懦弱行径！”
“你！你竟然……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连礼义廉耻、家族体统都不要了？
我看你是读书读昏了头！”老太太气得直喘气。
大太太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张了张嘴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焦急地看着儿子。
“景衡提前离席，固然失礼，但总好过当场与女眷争执，闹得两家彻底撕破脸面。”
大公子继续道，语速沉稳，“景衡已向秦大人和秦夫人告罪，言明身体突发不适，恐扰了姐生辰雅兴，先行告退。
秦大人面上并未多什么。况且，”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
“秋闱在即，寸阴寸金。景衡心无旁骛，只求潜心向学。
这些不必要的应酬，徒耗光阴，实非景衡所愿。
今日早些回来，也是为了能多温习几个时辰的书。”
这番话，尤其是最后点明“为了秋闱”，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老太太心头的怒火。
她瞪着孙子，想着秦姐当众为难一个通房丫头，也确实显得家子气了。
对春芽用的手段也上不得台面，这还没进门呢，就如此善妒不容人，闹得家宅不宁，还影响孙子科举？
这日后若是真进了林府的门，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大公子的提前离席也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针对“秋闱”。
老太太阴沉着脸，眼神复杂地在大公子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最终，她重重哼了一声，疲惫地挥挥手：“罢了！滚回你的栖迟院去！
罚你禁足三日，抄写家训三百遍！给我好好反省！
以后，这样不知轻重不顾颜面的事，休得再做！”
“是，景衡领罚。”大公子磕了个头，声音平静无波，起身利落地退了出去。
离开时，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春芽在栖迟院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来路。
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立刻像只受惊的鹿般冲了过去。
一把抓住大公子的手，急切地上下查看，眼眶瞬间就红了：
“公子！……老太太罚您了吗？有没有挨打？您的手……”
春芽仔细的查看大公子的手，生怕看到他手心挨了板子的痕迹。
大公子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暖，刚才在荣寿堂的紧绷感消散了不少。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脸上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别怕。就罚我禁足三日，抄三百遍家训。
正好，我求之不得，落个清净，专心读书。”
春芽这才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揪着，跟着他默默进了书房。
大公子铺开纸，春芽立即研墨，他要抄写家训。
春芽没有回自己的书桌位置。
她先是默默地点燃了一炉他惯用的安神香，淡淡的檀木气息弥漫开来。
接着又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提了热水。
为他泡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清茶，心翼翼地放在他桌案一角，生怕打扰了他。
做完这些，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里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目光却始终落在大公子专注的侧脸上。
春芽在一旁默默看着，陪着他。
那些家训的字句，几乎都要印在了她脑子里。
她没话，只是用这种无声的陪伴告诉他：我懂你的担当，我心疼你的付出，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大公子很安心，几次抬头对着春芽抿唇微笑。
这样的陪伴他很喜欢，身边有一个自己喜欢，她也喜欢自己的人陪伴，心里一直都是甜蜜的。
春芽也对着大公子微笑，可是她心里总觉得她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上大公子对自己的一片心。
大公子林景衡的身影消失在荣寿堂门口，压抑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大太太赵氏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上首的老太太深深一福，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老太太息怒，今日之事，是儿媳教导无方。
衡哥儿素来最重规矩体统，此番行事如此……出格，儿媳实在想不通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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