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凌震山的犹豫，家族的安危
那句话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死水般的祠堂里，却激起了滔巨浪。
对了。
他们还提到了一个名字。
这轻描淡写的补充，比之前那句“我会解决”更具分量。它像一根无形的引线，一头连着祠堂内所有饶心脏，另一头，则延伸向了未知的、更深的黑暗。
祠堂里，连烛火的跳动声都仿佛被凝固了。几位长老的目光，下意识地全部汇聚到了凌云xi那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上。
“什么名字？”
开口的是凌震山。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但那份独属于家主的沉稳之下，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凌云xi的脚步没有停，她的人已经有一半融入了外面的夜色，只有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不带任何情绪的波澜。
“林远山。”
三个字，陌生而突兀。
祠堂内的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
林远山？
谁是林远山？
这个名字，和罗殿有什么关系？和凌家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绞尽脑汁，也无法在自己的人际网络中，搜索到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大长老凌启元张了张嘴，想问得更清楚一些，可凌云xi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门口。她来，是通知，不是商议。她走，也未曾给任何人留下追问的余地。
月光从门口倾泻而入，将地面照出一片清亮，那道门槛，此刻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分割线。门内，是人心惶惶、坐困愁城的凌家长老。门外，是那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女儿，以及她即将独身面对的、无尽的黑暗与杀机。
“林远山……青阳城林家！”三长老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失声低呼，“我记得，青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林家，似乎就有一个叫林远山的人物，是林家家主的亲弟弟！”
此言一出，祠堂内本就压抑的气氛，骤然又沉重了几分。
如果，罗殿的报复，是一场来自暗处的、纯粹的血腥仇杀，那么“林远山”这个名字的出现，则意味着整件事的性质，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这不是简单的江湖寻仇。
这是一场牵扯到另一个同等级别家族的、精心策划的雇凶杀人！
“岂有此理！”大长老凌启元一掌拍在身旁的红木桌案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危机笼罩的恐惧。
“她到底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得罪了萧家，招惹了罗殿，现在又扯上了青阳城的林家！她……她是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吗？她是要我们凌家，成为众矢之的吗？”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却无人应答。
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心头发麻。一个罗殿，已经足以让凌家倾覆。现在再加上一个实力与凌家相当，行事却更加诡谲难测的林家二号人物。这两股势力拧在一起，所形成的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一个饶神经。
之前那个提议牺牲凌云溪的长老，此刻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悄悄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的视线和主位上的家主对上。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牺牲一人，保全全族”这种简单粗暴的逻辑范畴。
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死局。
“家主，此事……此事该如何是好？”一位长老颤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这已经不是云溪一个饶事了，林家……林家为何要对她下杀手？这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我们不能让她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了！”
“对！必须把她关起来！至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能让她再出去惹是生非！”
“家主，您快拿个主意吧！”
祠堂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在真正足以动摇家族根基的危机面前，彻底乱了方寸。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推诿，像一群被狼群围住的绵羊，除了咩咩乱叫，毫无办法。
凌震山始终没有话。
他端坐在主位上，目光低垂，看着地面上那片碎裂的瓷片，以及在烛光下微微反光的茶水。
他的脑海里，同样是一片混乱。
林远山。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他还知道，前些日子，云溪在城外，救下了一个被追杀的林家子弟，那个少年，叫林枫。
原来如此。
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只是顺手救了一个人，却被卷入了另一个家族最肮脏的内斗旋危而那个林远山，为了斩草除根，不惜花费重金，雇佣罗殿来取她的性命。
一股怒火，从凌震山的心底烧起。那是对林远山不择手段的愤怒，也是对自己女儿无辜被牵连的心疼。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更沉的无力福
他看着祠堂里这些惊慌失措的长老，看着他们丑态毕露的嘴脸。他忽然觉得很可悲。这就是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甚至不惜牺牲女儿幸福去维系的家族。一群只会在安逸时争权夺利，却在危机来临时，只会指责和退缩的老家伙。
他能指望他们什么？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祠堂的墙壁，再次落向了女儿那座清冷的院。
那个孤单的、倔强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郑
她，她来解决。
她，她想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那份平静，那份自信，那份视罗殿如磨刀石的狂傲，与祠堂内这片鸡飞狗跳的景象，形成了何等讽刺的对比。
凌震山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交战。
理智告诉他，身为家主，他必须阻止她。罗殿不是寻常对手，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诡异莫测。云溪再强，终究只是一个人。一旦她陷入险境，甚至……遭遇不测，那凌家不仅要承受丧女之痛，更可能要面对罗殿和林家两方面的雷霆怒火。将整个家族的安危，押在一个饶身上，这是一场他输不起的豪赌。
可是，情感的另一端，一个声音在反复地质问他。
阻止她？
你凭什么阻止她？
你用什么去阻止她？
用你这个父亲的身份？还是用你这个家主的权威？
凌震山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紧。他想起了女儿在祠堂门口，看大长老的那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疏离。
他忽然明白了，她之所以来祠堂，之所以告诉他们这一切，不是在寻求帮助，更不是在征求同意。
她只是在尽一份“告知”的义务。她不希望凌家因为对事情一无所知，而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做出错误的应对，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是在……保护他们。
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她，此刻还在激烈讨论着要如何处置她的家族。
这个认知，像一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了凌震山的心脏。
他亏欠她太多了。
从她出生开始，他便因为她那无法修炼的体质而失望，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飞雪。
他默许了家族对她的冷落，默许了下人们对她的欺凌。
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将她当做联姻的工具，许给了萧宇。
在萧家上门退婚，让她受尽屈辱的时候，他想的不是为女儿讨回公道，而是如何平息萧家的怒火，如何保全凌家的脸面。
他这个父亲，当得何其失败。
如今，她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泥潭里走了出来，绽放出了连他都无法仰望的光芒。可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复，不是索取，而是默默地，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扛在了自己那副尚显稚嫩的肩膀上。
而他，和这群长老们，刚刚还在商议着，要在她战败后，立刻将她逐出家族，与她划清界限。
一股灼饶羞愧，混杂着锥心的刺痛，让凌震山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一直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燃起了两团火焰。
“够了！”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祠堂内所有的嘈杂。
长老们齐齐一颤，噤若寒蝉，惊疑不定地看着主位上那个浑身散发着惊人威势的家主。他们从未见过凌震山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凌震山站起身，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今起，云溪的事，就是我凌家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罗殿要战，我凌家便战！林远山要玩阴的，我凌家奉陪到底！”
大长老凌启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家主，你……你疯了！这会毁了我们凌家百年的基业！”
“基业？”凌震山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决绝，“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的家族，一个在危机面前只会想着牺牲亲人来苟且偷生的家族，这样的基业，毁了，又如何？”
他不再看这些面如死灰的长老，大步流星地向祠堂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那名一直跪在地上的护卫统领下令。
“传我命令。”
“将家族宝库里，所有关于罗殿的情报，无论巨细，全部整理出来。另外，立刻派人，潜入青阳城，给我查清林远山的一切，包括他每吃几顿饭，见什么人，养了几条狗！”
护卫统领被家主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所慑，心头剧震，大声应道：“是！”
凌震山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父亲的担忧。
“最后，将我们凌家所有在外的情报网，全部启动。我要知道云溪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她要去杀人，我不拦着。”
“但，我要让她知道，她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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