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自生。下一瞬，他们如同两片落叶，自树冠悄无声息地飘落，落地无声。随即身影一晃，宛若青烟般掠过高墙，轻巧地落入山神庙之中，整个过程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庙内景象比之外部更为破败荒凉。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和窗棂，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勉强照亮令内的一片狼藉。杂草已从地砖缝隙中顽强地钻出，肆意生长，几乎淹没了原本的地面。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那座本应供奉神只的主位。只见那尊神像早已倒塌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头颅滚落一旁，面目模糊不清，被苔藓和污渍覆盖，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显然那双可翻动的眼睛已经脱落。
虎云眼神锐利，立刻注意到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那是一条断裂的手臂。它孤零零地躺在杂草与瓦砾之间，手臂的姿势却异常清晰：手掌向上，五指自然舒展，微微向上，正是赵镖头所描述的、用来接收银两的那个特定手势！
“飞哥，你看！”虎云压低声音，指尖微指那断臂。
李飞沉凝点头，目光已从断臂移向原本神像所在的底座。那底座已被彻底毁坏，巨石被蛮力掀开、砸碎，原本应该暗道入口的地方。此刻已被大大的乱石和朽木烂砖填塞得严严实实，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和枯叶，几乎与庙内其他地方的残破景象融为一体，若非事先知晓，绝难看出这里曾有一处机关入口。
而如今也无法再轻易从此处进入下方的暗道。
“清理得‘很干净’，”李飞声音沉静，却透着一股凝重，“手法很老道。不仅堵死，还做了伪装，试图让它看起来像是自然坍塌或久远前就已毁坏。”
他缓步绕着实心聊底座走了一圈，用脚尖极其轻缓地拨开表层的些许浮土和杂物，仔细观察着碎石堆积的缝隙和状态。
“这些石头棱角分明，碎裂痕迹很新，与旁边那些风化严重的旧砖石完全不同。”他低声道，“是近期才被砸碎堵塞进去的。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示意虎云看向几处不易察觉的细节。
“看这几块大石的落点，还有填充碎屑的分布，并非随意倾倒。更像是刻意堆叠，确保从内部也难以轻易推开。对方不仅是想隐藏入口，更是在彻底封死它，防止任何人再从下面出来，或者……从上面下去探查。”
“他们做得真绝。”虎云蹙眉，心下一凛，“不仅撤离，还把入口彻底毁掉了。看来上次打草惊蛇，让他们彻底放弃了这处据点。”她环视着这座死寂破败的庙宇，“线索……似乎又断了。”
庙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破窗断壁，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李飞沉默片刻，目光却并未因入口被封死而变得黯淡，反而愈发锐利。他再次仔细地审视着那被堵塞的入口周围，以及整个庙堂的每一寸地面、墙壁和残存物件。
“未必。”他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对方虽然处理得很干净，但时间仓促，又是大力破坏填埋，难免会留下痕迹。只要他们动过，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忽略掉的。”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篦子，缓缓梳过杂乱的地面。忽然，他眼神一凝，在一堆乱石边缘、靠近墙角阴影的地方停住。
他示意虎云保持警戒，自己则如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掠至那处墙角，俯身，发现了几道极深、绝非自然形成的划痕，像是某种沉重之物被拖拽留下的印记。他顺着痕迹的方向望去，目光投向更深的黑暗处。
这时，庙内阴冷的风似乎更急促了些。
那几道拖拽的痕迹在斑驳的月光和深沉的阴影间断续延伸，如同某种诡秘的指引。李飞和虎云屏住呼吸，身形压得极低，循着痕迹，心翼翼地向庙堂后方最幽深的角落摸去。
痕迹最终消失在一面厚重的墙壁之下。这面墙看起来与庙内其他墙壁并无二致，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与蛛网，墙皮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的砖石。然而，仔细看去，靠近地面的部分，几块砖石的边缘似乎比别处更为光滑，仿佛经常被摩擦。
而在墙根与地面交接的阴影里，赫然有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它被坍塌的杂物和半人高的荒草巧妙地遮掩了大半，乍看之下只会以为那是年久失修造成的破败窟窿，大仅容一个成年人勉强匍匐通过，它是狗洞亦不为过。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警惕与探究。这绝非庙宇正常的结构部分。
李飞示意虎云稍退半步，自己则凝神静气，侧耳贴近那缺口，仔细倾听。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缺口另一端只有荒野的风声，并无任何异响或气息。
“痕迹指向这里。”李飞用极低的气声，“这，或许就是他们遗留下的线索？”
虎云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过缺口边缘：“这遮掩手法粗糙，像是仓促所为。看来他们撤离得虽彻底，却也并非全无破绽。”
事不宜迟，也顾不上这洞口是否体面。李飞率先俯身，动作轻灵如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黑暗的缺口。虎云紧随其后。
缺口比预想的稍长一些，内部弥漫着泥土和腐草的气味。但仅仅爬了数步，前方便透来微光，伴随着更清晰的野外气息。
两人先后从另一端钻出，迅速闪身至一旁半人高的茂密草丛中，伏低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然身处山神庙之外，身后是山神庙高大的、却同样残破的后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在月色下显得无边无际的荒野，杂草高及人腰，远处是模糊的山峦轮廓，四下里万俱寂，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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