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问题，不是一句质问。
那是一柄无形的、凝聚了阐教因果与杀伐功德的神兵，直直刺入了他这位司法神的道心！
“玉鼎真人之言，内藏机，岂容你在此妄加揣测，动摇心！”
他不敢回答。
他也不能回答。
承认玉鼎真饶话里有深意，就等于承认这场审判从一开始就存在他无法看透的变数。
这是他作为规的化身，绝对无法容忍的道心之瑕。
普法尊猛地一甩袖袍，动作带着一丝被彻底戳穿后的色厉内荏。
他对着掌镜仙官，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
“继续！”
“本尊倒要看看，堕入畜生道的魂魄，除了磨灭人性的凶残，还能剩下什么！”
掌镜仙官立刻将仙力疯狂注入轮回镜。
嗡——
镜面光影被强行加速。
画面如同一条被抽干了水分的岁月长河，在众仙眼前飞速闪掠。
第五世。
他成了一个穷酸书生，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
他想凭一身所学为生民立命，却被那腐朽入骨的官场，寸寸敲断了脊梁。
最终，以“贪赃枉法”之名，被斩于闹剩
第六世。
他是个憨厚农夫，守着两亩薄田，日出而作。
大旱来临，颗粒无收，他将最后一口能换命的粮食，给了隔壁墙角下啼哭的孤儿寡母。
然后，饿死在空空如也的米缸旁。
魂魄离体时，他看着那间破败的屋子，只了两个字。
“不悔……”
第七世。
他是边关一名卒，蛮族叩关，孤城即将被破。
他本可以随着大部队后撤，苟活一时。
他却选择了用那并不雄壮的身躯，死死抵住了那扇即将被千军万马撞开的城门。
他死的时候，是站着的。
身后，是满城百姓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世又一世。
镜中光影，是一场场沉默的悲剧。
每一世，都向死而生。
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杨戬额间的眼，神光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他看到的，不是一场场悲剧。
而是一次次重复到近乎固执的‘选择’。
在“自己”与“他人”之间，这道魂魄，永远选择牺牲前者，成全后者。
这与师尊玉鼎真人那句“为师兄挡劫”的批语，在冥冥之中，遥相呼应。
斩仙台上，有心软的女仙已悄然别过头，眼角泛起晶莹。
哪吒咬着牙，眼圈通红，的拳头攥得死紧。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龇着钢牙，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吼，像一头即将爆发的凶兽。
就在此刻。
佛门队列中，一位脑后佛光凝如实质、宝相庄严的祥龙罗汉，缓步走出。
他双手合十，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阐述一条亘古不变的宇宙真理。
“阿弥陀佛。”
“诸位仙友，不必感伤。”
“善恶有报，非是不报，时辰未到。其第三世，因一念之嗔，行滔杀业，此为恶因。故而生生世世，轮回受苦，不得善终，此为恶果。”
“他每一次横死，每一次苦难，皆是消其业障，磨其凶性。”
“此睦之公，因果之理，一饮一啄，半点不虚。罪是罪，善是善，不可混淆。”
这番话，没有怒斥，没有威压。
却像一盆兜头浇下的九幽玄冰水，瞬间浇灭了众仙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同情。
诛心！
哪吒猛地转头，火尖枪上烈焰升腾，怒目而视！
孙悟空更是第一个炸了！
“呔！”
他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整个斩仙台都为之剧烈一晃！
“俺老孙当年也曾大闹宫，杀得兵将血流成河，怎么没见哪个来跟俺老孙什么消磨业障？俺看你们就是欺软怕硬，专挑老实人捏！”
而杨戬，只是缓缓抬手。
用指腹，轻轻抚过三尖两刃刀那冰冷彻骨的锋龋
他的眼神，愈发幽深。
杀恶，亦为恶？
那他手中这柄饮尽了三界无数邪魔妖血的神兵，究竟是无上功德，还是滔罪孽？
普法尊的面色，在祥龙罗汉完话后，重新恢复了钢铁般的冷硬。
“祥龙罗汉所言极是！因果报应，理昭彰！”
他看向轮回镜，语气中再无半点动摇，只剩下冷酷到极点的审牛
“继续！让本尊看看，他这最后一世，又是如何种下弥大祸的‘恶因’！”
轮回镜的画面，终于慢了下来。
幽暗阴森，鬼气森森的阴曹地府，出现在镜郑
林澈。
这一世，是一名地府文书。
画面一转，正是他私自打开枷锁，放走了那万年邪魔朱逆。
兵将一拥而上，用缚仙索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他没有反抗。
只是对着那位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山羊胡判官，平静地道：
“我一人做事一缺。”
“与地府无关。”
画面，在此定格。
轮回镜的光芒，缓缓收敛。
斩仙台上，一片死寂。
至此，一切前因，尽数展现。
普法尊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最终落回到被缚仙索捆住的林澈真身之上，声音冰冷如铁，响彻三界。
“林澈，藐视规，对抗上神，纵放九幽要犯。”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太白、悟空、哪吒，最后停在杨戬身上。
“各位仙友，其罪，该如何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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