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阔,烟波浩渺。
一叶扁舟,随着水流轻轻荡漾。
船头,一位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老船公,一边不紧不慢地摇着橹,一边打量着船上的两位乘客,眼中带着淳朴的笑意和一丝面对官兵老爷一样的…敬畏。
“哎呀呀,原来公子您就是白鹿书院的高才啊?失敬失敬!”老船公声音洪亮,带着水乡人惯有的热情,“一看您这气度,就不是寻常读书人!”
苏鸿鹄一袭月白长衫,临风而立,衣袂飘飘,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容,拱手道:“老丈过奖了,晚辈不过一介书生,当不起高才之称。”
“当得起!当得起!”老船公连连摆手,笑容更盛,“白鹿书院出来的,那以后都是要当大官、做大事的!就像戏文里唱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他着,目光又瞟向安静坐在船尾、看着江面出神的南宫梦,啧啧赞道:“这位姐也是生得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两位真是郎才女貌,造地设的一对儿!”
南宫梦原本神游外,听到这话,俏脸微微一红,没好气地撇过头,声嘟囔:“谁跟他造地设……”
苏鸿鹄笑了笑,并未在意少女的性子,对老船公道:“老丈笑了,读书未必只为做官。若能明事理、安身心,于愿足矣。”
“不做官也好,不做官也好!”老船公从善如流,“就凭公子这身气度,将来也定是名动江湖的大侠!还有这位姐,一看也是女中豪杰!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南宫梦听着这夸张的奉承,忍不住又撇了撇嘴,但终究没再反驳,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浑浊的江水。
苏鸿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面,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转而问道:“老丈,我看这江水颜色略显深沉,水流也似有暗涌。近来江上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
老船公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好眼力!不瞒您,这江里……近来是有点邪门!”
他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听去似的,声道:“就这十来,接连有好几个晚上,有过江的、或者夜里在江边泊船的,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官府也来查过,可啥也没查出来,只可能是失足落水,让大伙夜里心些。可……哪能那么巧?还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
苏鸿鹄静静听着,眼神深邃,点零头:“原来如此,多谢老丈告知。”
舟行靠岸,是一个临江的镇。虽不及大城那般繁华,却也人来人往,沿街叫卖声不绝,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苏鸿鹄并未急着赶路,带着南宫梦在镇上寻了家干净的客栈,打算在此歇脚。安置好行李,见色尚早,便信步在街上走走。
镇青石板路铺就,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穿梭,烟火气十足。
南宫梦起初还绷着脸,一副“我不想逛”的模样,但少女心性,很快就被那些琳琅满目的玩意吸引了目光。
在一个卖女子首饰的摊位前,她的脚步慢了些,目光在一支雕成玉兰花样式的银簪上停留了片刻。
那摊位的大娘眼尖,立刻笑着招呼:“哎哟,这位公子,给您家娘子买支簪子吧!您看这玉兰簪,多配这位姐的气质!清雅脱俗!”
南宫梦俏脸一红,立刻反驳:“谁是他娘子!我们没关系!”
苏鸿鹄却抢先一步,对那大娘温和笑道:“大娘误会了,这位是在下的师妹。”
大娘愣了一下,看看苏鸿鹄,又看看南宫梦,脸上露出“我懂我都懂”的笑容:“嗨!师兄师妹更好!更亲近!公子,不是大娘我,您二位站在一起,就跟那画上走下来的人儿似的,般配得很!买一支吧,就当是师兄送师妹的礼物也好啊!”
南宫梦气得跺脚:“你……!”
苏鸿鹄却已含笑付了钱,将那支玉兰银簪拿起,并未直接递给南宫梦,而是用一方干净的手帕包了,轻轻塞到她手里,温声道:“师妹若不嫌弃,便留着把玩吧。”
南宫梦捏着那方手帕,感觉簪子硌在手心,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憋了半,才红着脸道:“你……你自己戴吧!”
苏鸿鹄闻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头戴玉兰银簪的模样,不由莞尔:“我若戴着,那便是有伤风化了。”
南宫梦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苏鸿鹄顶着一支女式银簪、还一脸温文尔雅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随即又赶紧板起脸,哼道:“笑什么笑!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我……我可不会记你的好!”
苏鸿鹄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眼见日头西斜,苏鸿鹄便带着南宫梦回到之前看好的那家客栈。
不料柜台后的二却面露难色:“对不住二位客官,店……就只剩最后一间上房了。”
二看着眼前这对容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女,自动将他们归为情侣,试探着道:“您二位看……要不将就一晚?”
苏鸿鹄摇了摇头,将房钱放在柜上:“无妨,一间上房便可。有劳带路。”
二连忙应声,引着二人上了楼。
推开房门,房间倒也整洁。南宫梦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抱胸,色厉内荏地瞪着苏鸿鹄:“你……你你想干嘛?!”
苏鸿鹄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温声道:“师妹今夜便在此安歇,记得闩好门窗,注意安全。”
南宫梦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你不在这儿住?”
苏鸿鹄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若在此,岂非有伤风化?师妹这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南宫梦像被踩了尾巴,立刻炸毛,“我巴不得你晚上冻死在外面!我是怕你在我报仇之前就死了!”
苏鸿鹄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春日夜晚是有些寒凉……师妹记得盖好被子,莫要贪凉踢被,寒气易从脚底入。”
“要你管!”南宫梦再次炸毛,耳根都红透了。
“那便好。”苏鸿鹄笑了笑,转身欲走。
“喂!”南宫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你晚上去哪儿?”
苏鸿鹄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声音平静:“江边。”
“去江边干什么?”南宫梦追问。
这一次,苏鸿鹄微微侧首,月光从窗外洒落,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
白鹿书院的大师兄语气平淡无波道:
“斩妖。”
……
是夜,月隐星稀。
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呼啸而过,吹得岸边芦苇丛簌簌作响,如同万千鬼影摇曳。
江水漆黑如墨,翻滚着奇怪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整个江岸弥漫着一股压抑死寂的氛围,与白日的喧嚣判若两地。
苏鸿鹄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江边。
他寻了两棵间距合适的歪脖子老柳树,从行囊中取出一张轻便的吊床,不紧不慢地系好,然后悠闲地躺了上去,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仿佛是来此享受江风夜色的。
他并未看见,在那深邃幽暗的江底,一团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正缓缓蠕动。
一双大如灯笼、闪烁着贪婪与暴戾的巨眼,正透过浑浊的江水,死死地盯住了岸边那道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白色身影。
哗啦——!
一道细微得几乎融入风声水声的破空锐响骤然响起!
一道黏滑腥臭、快如闪电的黑影,如同毒蛇出洞般,从江面下激射而出,直取吊床上毫无防备的苏鸿鹄的咽喉!
眼看那布满了吸盘,顶端开裂,露出密密麻麻惨白利齿的触手就要触及目标——
嗡!
一声清越的刀鸣!
苏鸿鹄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他枕在脑后的右手随意地一翻,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新月乍现!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过那道黑影!
“嗤——!”
如同热刀切油!
一截水桶粗细,兀自疯狂扭动,喷溅着墨绿色腥臭血液的触手应声而断,重重地砸在江岸淤泥之中!
苏鸿鹄微微侧身,避开飞溅的淤泥。
“嗷——!!!”
一声尖锐刺耳的凄厉惨嚎,猛地从江底炸响!整个江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
轰!
水花冲而起!一头形貌极其狰狞可怖的庞然大物,猛地从江中探出半截身躯!
它形似巨型章鱼,却周身覆盖着暗沉如铁锈的厚重鳞甲,数条比成人大腿还粗的触手疯狂舞动,断裂处鲜血淋漓!它的头部硕大丑陋,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庞,发出令常人战栗的咆哮!
从那双猩红的巨眼中只能看见…无尽的食欲!
那些近日失踪的路人去了何方,此刻已然不言而喻!
面对这头散发着冲妖气的恐怖水怪,苏鸿鹄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并非吃人妖魔,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从吊床上轻飘飘地落下,手中那柄寻常的长刀,在月色下流淌着冰冷的寒光。
水怪感受到威胁,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数条触手携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巨蟒般朝着苏鸿鹄狠狠抽来!腥风扑面!
苏鸿鹄不退反进,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便已避开所有攻击,出现在水怪那丑陋的头颅正前方。
他手中长刀举起,动作简单、直接,但是这一刀很快,快到了极致!
刀光一闪而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水怪那狂暴的嘶吼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僵在半空,猩红的眼瞳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下一刻。
一道细微的血线,从它头颅正中悄然浮现,迅速向下蔓延!
“噗嗤——!”
庞大的妖躯,被整齐地一分为二!墨绿色的妖血如同瀑布般喷洒而出,将大片江水染成污浊!
“轰隆!”
两半残尸重重砸落江中,激起冲巨浪,随后缓缓沉入江底。
江面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镰淡的腥臭和翻涌的泡沫。
苏鸿鹄收刀入鞘,神情依旧淡然。
他走到江边,蹲下身,就着江水,仔细地清洗着刀身上沾染的妖血。
月光洒落,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江风吹拂着他月白的衣袍,猎猎作响。
今夜,此间妖物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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