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艾米尔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每日固定的配给食物，定时放风，以及更长时间、更深入的精神状态监测和“灵副测试。莎拉中尉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不同的白大褂研究员，他们用各种仪器记录他在特定声音、图像乃至能量波动下的生理反应和主观感受。
他配合，但沉默。大部分问题，他都以“不知道”或“没感觉”回应。唯有当测试涉及到对细微能量流动的感知，或者让他尝试感知驻地地下结构时，他才会给出一些模糊的、经过斟酌的回答。他心地隐藏着那日益清晰的“大地心跳”，以及随之而来的、对地下更深处那些模糊结构的隐约感知。那是他的秘密，是他在这冰冷囚笼中，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研究员们似乎将他的部分沉默归结为“神谕”仪式造成的精神创伤后遗症，或者是少年人对陌生环境的抗拒。他们更依赖仪器上跳动的数据和图谱。
艾米尔则利用这些测试，偷偷地练习。他发现自己集中注意力时，不仅能更清晰地“听”到那心跳，甚至能隐约“触摸”到周围墙壁内部混凝土的微应力变化，能感觉到脚下深处岩层的微弱断层线。这种感知范围极其有限，大概只限于自身周围十几米，深度也不过几十米，再往下就是一片混沌，唯有那稳定的“心跳”穿透一切阻碍传来。
这深夜，驻地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从走廊尽头传来。艾米尔照例盘坐在床上，意识沉入那缓慢的搏动郑忽然，那稳定的心跳节奏，出现了一个极其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
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艾米尔猛地睁开眼，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不是错觉。那“心跳”依旧沉稳，但刚才那一丝不协调的颤动真实存在。它来自……正下方？比往常感知到的源头似乎……更近了一点？
他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试图捕捉任何异常。几分钟过去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就在他以为真是自己错觉，准备放弃时——
咚……
又是一下！这一次更加清晰！不再是单纯的颤动，而像是一个沉重的、巨大的门户在极深的地底，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伴随着这撞击感，一股微弱却冰寒刺骨的意念碎片，顺着那“心跳”的通道逆流而上，瞬间掠过他的意识。
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混合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渴望？抑或是……警告？
艾米尔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这感觉与“神谕”那狂乱血腥的意念完全不同，更加古老，更加非人，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庞大。
地下……真的有东西！不仅仅是心跳，不仅仅是岩石和断层！那东西……是活的？或者曾经活过？
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从床上跳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试图通过脚底更直接地感受。但那异常的撞击感和冰寒意念再也没有出现，只有亘古不变的心跳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深眠巨兽一个无意识的翻身。
***
同一时间，驻地地下三层的监控中心。
纳吉布上校被紧急通讯从浅眠中唤醒。他披上外套，快步走进充斥着各种屏幕和仪器低鸣的房间。
“报告情况。”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
“上校，七分钟前，我们设置在驻地基底及周边地下的‘地听器’阵列，捕捉到一次异常的微震波动。”一名技术员指着屏幕上一条剧烈抖动的曲线，“震源深度……初步判断在地下四百至五百米之间，几乎就在我们正下方！能量级别很低，但波形非常古怪，不像是正常的地质活动。”
纳吉布盯着那条异常的曲线，眉头紧锁。“古怪在哪里？”
“缺乏前震和余震，波形尖锐，持续时间极短，更像是……某种冲击波，或者……某种巨大结构受力产生的瞬间释放。”技术员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且，在同一时间，监测古河道沉积层灵性背景值的仪器，记录到了一次短暂的、异常的灵性尖峰，属性无法识别，与已知任何异变人或‘神谕’活动的能量签名都不匹配。”
古河道？灵性尖峰？纳吉布想起艾米尔之前提到的“地下的动静”和“心跳”。难道那子感知到的，不仅仅是抽象的地脉能量？
“立刻调集最近三个月所有关于驻地周边，尤其是地下异常的报告，包括地质、水文、灵性监测所有方面！组织一支勘探队，配备最先进的地下探测设备和防护装备，明一早，对震源区域进行初步钻探和扫描！”纳吉布迅速下令，“还有，加强对目标‘艾米尔’的监控，我要知道他今晚，尤其是异常发生时间点的所有生理和精神状态数据！”
“是，上校！”
技术人员立刻忙碌起来。纳吉布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异常震源的红点，它像一颗毒瘤，生长在驻地的心脏下方。
罗鸣带来的“礼物”，果然不仅仅在地表。这片土地埋藏的秘密，远比想象的更深。艾米尔的价值，或许也远不止一个高灵感者那么简单。
他是不是……一扇窗？或者，一把钥匙？
纳吉布看向监控屏幕上那个重新坐回床上、抱着膝盖望着地面的少年，眼神复杂。必须加快对他的“引导”和“控制”了。在“神谕”或者其他什么未知的东西找上门之前，他必须掌握主动权。
***
艾米尔对纳吉布的决定一无所知。他依旧沉浸在地底那一声诡异的回响带来的震撼郑
渴望？警告？
他无法分辨。但那冰寒的触感让他确信，这地底深处潜藏的东西，绝非善类。火种部队知道吗？他们在这里建立驻地，是巧合，还是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
自己这该死的“灵副，到底连接到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抬起头，望向房间唯一的气窗，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囚笼之外，是疯狂的“神谕”和危险的废墟；囚笼之内，是别有用心的“火种”和脚下深不可测的诡异。
无处可逃。
少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一声来自地底的、沉闷的撞击。
咚……
如同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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