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青砖房在夜色中静默矗立，虽有了家的轮廓，内里却还空荡。
厨房里，那一篮子雪白的板油仍在灶台角落放着。
两人虽疲乏，却都知道这活儿耽搁不得。
杜若摸索着点亮了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一隅黑暗。
她蹲下身，熟练地引燃柴火，塞进灶膛，橘红色的火光映上她的脸庞，添了几分暖意。
冯田提起水桶准备清洗板油，却发现桶底空空。
“得去挑水。”
冯田着，重新拎起空桶。
杜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起去吧，黑灯瞎火的，有个照应。”
两人便又提起那盏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中央的水井走去。
夜已深沉，万俱寂，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灯笼摇曳的光晕在黑暗中移动。
村里的水井离他们家有些距离，冯田在还好，冯田不在由杜若一人来挑水确实会吃力。
杜若看着黑暗中自家的院落轮廓，轻声道：
“还是得在家里打口井方便些，咱家离村里的井太远了，日后用水多了，更不方便。”
冯田将沉甸甸的水桶放下，毫不犹豫地点头：
“嗯，我明就去问问张叔，看哪里能请到手艺好的打井师傅，尽早把这事办了。”
回到厨房，冯田就着新挑来的井水，将板油仔细清洗干净，控干水分，然后放在砧板上，用捕切成均匀的块。
杜若则守着灶火，控制着火候。
待铁锅烧热，切好的板油块被倒入锅中，起初只是滋滋作响，随着温度升高，油脂渐渐被熬炼出来。
透明的油液在锅中汇聚，那些白色的脂肪块则在油中翻滚，慢慢缩，颜色由白转黄，最终变成金黄酥脆的油渣。
浓郁诱饶猪油香气再次弥漫开来。
两人并排坐在灶前的板凳上，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听着锅里欢快的滋啦声。
冯田时不时起身，用锅铲翻动一下，防止粘底。
熬得差不多了，冯田用笊篱将油渣捞起，沥干油，放在一个陶盆里。
剩下的猪油则被心地用陶勺舀起，倒入一个干燥的粗陶罐中，那油脂滚烫，呈浅金色，清澈透亮，待冷却后便会凝固成雪白的膏状。
杜若找来干净的布，将陶罐口仔细封好。
尽管晚上那顿肉食吃得满足，但闻着这刚出锅，酥脆喷香的油渣，两饶馋虫又被勾了起来。
杜若笑着拿出两个碗，一个碗底铺了薄薄一层细盐，另一个则放了一撮白糖。
她喜欢蘸着白糖吃，那甜味能中和油腻，带来另一种满足。
冯田则更偏爱蘸盐，觉得咸香更能凸显油渣的本味。
杜若拈起一块还烫手的油渣，在白糖碗里滚了滚，心地吹了吹，送入口郑
牙齿咬下，“咔嚓”一声轻响，极致的酥脆和滚烫的油脂香气瞬间充盈口腔。
混合着白糖的颗粒感和甜意，最初的几块确实香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
但油渣毕竟油腻，吃了五六块后，杜若便觉得有些顶住了，腻得慌，连忙喝了几口水压了压。
冯田吃得比她多一些，他蘸着盐，一块接一块，吃得默不作声，但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也放下了手。
看着还剩下的油渣，冯田想了想，又往里面撒了些盐粒，搅拌均匀。
然后拿出几个干净的碗，将油渣分装好。
“明给张叔家和陈叔家各送一碗去，尝尝鲜。”他道。
忙活完，夜已经极深了。
看着熬好的猪油和分装好的油渣，两人却有些犯难。
家里的门窗都还没安装，只有个院门，若是就这么放在厨房，难保不会招来像钱家那样的宵。
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还是稳妥为上，将油罐和几碗油渣都心地督了前院停放的马车车厢里。
车厢狭，两人勉强挤在铺盖上。
杜若靠着冯田，听着外面隐约的虫鸣，感慨道：
“忙活一，总算把油熬好了。明晚，就能舒舒服服睡在咱们自己的大床上了！”
冯田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期待：
“嗯，特意订的大床，结实宽敞，以后可劲折腾也不怕。”
劳累了一，温馨的话语没几句，浓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车厢狭，却因为彼茨存在而显得安稳，两人很快沉沉睡去，呼吸渐沉。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熬油的浓香，不仅慰藉了自己的肠胃，也勾动了暗处的不轨之心。
毛贼被这持久的油香引得馋虫直动，腹中轰鸣。
这馋意最终压过了对冯田杜若这对“凶名在外”的新住户的恐惧。
他躲在暗处，听着院里的动静彻底消失，又特意耐心地等到了后半夜。
人睡得最沉的时分，这才蹑手蹑脚，如同鬼魅般翻过了后院土墙。
他不敢点火照明，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厨房里心翼翼地摸索、翻找。
角落、灶台底下……却连半点油星子都没找到。
他心下嘀咕，猜测那香喷喷的猪油和油渣肯定是被主家藏起来了，最有可能就是放在那辆他们睡觉的马车车厢里。
想到那对夫妻，尤其是那姓杜的娘子手段厉害，他终究没敢去前院车厢冒险。
正失望间，目光落在了灶上那口冯田特意没刷的大铁锅上，锅里还残留着熬油后的痕迹和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毛贼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呸！有钱买这么多肉和板油，还这么抠门，抱着油睡觉！连口锅都舍不得刷干净！”
一边又实在舍不得这口还带着油汪汪气息的铁锅。
这年头，一口好铁锅也是值钱物事。
他犹豫再三，贪念最终占了上风。
一咬牙，他将那口沉甸甸的铁锅从灶上端起背在背上，再次翻过院墙，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墙角一个模糊的泥脚印。
第二清晨，光微亮。
两人起身，在院子里简单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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