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军大营的帅帐内，烛火跳跃着，将案上的舆图映得明暗交错。曹复指尖按在宋国东北部的城池标记上，那些用朱砂圈出的城邑，是他连日来拼杀的战果，如今却像烫手的山芋，让他指尖泛着凉意。
帐外传来脚步声，石砚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战场的尘土，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黍米粥：“安国君，忙活了大半日，垫垫肚子吧。”
曹复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暖不透心底的沉郁。他喝了一口，粗糙的米粒混着淡淡的米香，在舌尖化开，目光却没离开舆图：“咱们现在手里，拢共多少兵力？”
“满打满算，能战之士不足三万。”石砚在案边坐下，指尖划过舆图上的鲁军控制区，“打下的十几座城，每座都得留兵驻守，能机动的，也就一万出头。”
曹复点头，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他心里清楚，这点兵力守成尚且勉强，再想扩张，纯属痴人梦。更何况，楚国的威胁像乌云般压在头顶，景阳虽败，楚国的主力却未损，一旦王室亲征，仅凭鲁国这点力量，根本扛不住。
“魏国那边，有消息吗？”曹复放下粥碗，指尖摩挲着案边的龙纹玉佩，冰凉的玉质让他思路更清晰。
“斥候回报，魏军主力离商丘不过百里，却按兵不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石砚眉头皱起，“按他们早就该攻城了，偏偏卡在半路，实在蹊跷。”
曹复指尖停顿在商丘的标记上。商丘是宋国都城，魏国企图染指中原，绝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可魏军迟迟不行动，难道是在等什么？
他忽然想起现代历史上的“合纵连横”，战国乱世，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魏国迟迟不动手，或许是在忌惮楚国，也或许是在观望鲁国的动向。
“备礼，我要去见魏明。”曹复站起身，鲁公剑在腰间轻轻晃动，“魏国现在，也需要一个盟友。”
魏明的中军帐设在商丘城外二十里的一处高地上，帐外旌旗飘扬，魏军士兵铠甲鲜明，透着精锐之气。曹复带着老陈和几名亲兵，轻车简从，来到魏营外。
通报后不久，魏明亲自出迎。他身材高大，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眼神锐利如鹰，腰间挎着一把镶嵌宝石的青铜剑，走路时步伐沉稳，自带一股威严。
“曹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魏明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眼角的皱纹里带着审视，“听闻将军大败楚军，真是少年英雄啊。”
“魏将军过誉了，侥幸而已。”曹复回礼，目光扫过魏明腰间的剑，心里嘀咕：这魏明倒是会享受，剑上还镶宝石，怕不是个爱财之人。
进入帅帐，案上早已摆好了酒肉。魏明举杯，笑道：“今日不谈战事，只与将军痛饮一杯，庆祝将军大胜。”
曹复却没举杯，而是将龙纹玉佩放在案上：“魏将军，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宋国之事，也是为了楚国之祸。”
魏明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神微动：“将军此言何意？”
“楚军虽败，但其王室野心不死。”曹复指尖点在玉佩的龙纹上，“潜龙会早已渗透宋国，楚国企图借宋国之地，牵制齐鲁魏三国，待其主力集结，便会挥师北上，一统中原。”
他将从楚军大营搜到的竹简递过去：“这是楚国王室的密令，魏将军请看便知。”
魏明接过竹简，快速浏览，脸色渐渐凝重。他指尖摩挲着竹简上的王室印章，指节微微发白：“楚饶野心，果然不。”
“魏将军麾下兵力雄厚，拿下商丘易如反掌。”曹复话锋一转，“可拿下之后呢？楚国主力一旦南下，魏军腹背受敌，商丘未必守得住。”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鲁国占据宋国东北部，兵力不足；魏国虽强，却也需防备秦国；齐国隔岸观火，未必会出手相助。三国各自为战，迟早会被楚国各个击破。”
魏明放下竹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将军的意思，是要与宋国议和？”
“正是。”曹复点头，“让出部分占领的宋国城池，与宋国结盟，再联合齐国，三国合力，共抗楚国。如此一来，既能稳住中原局势，也能让魏国无后顾之忧。”
魏明却摇了摇头，指尖敲击着案几：“战场形势对我军有利，商丘已是囊中之物，为何要议和？楚国远在南方，就算要来，也需时日，届时我已拿下宋国，何惧之有？”
曹复早料到他会拒绝，从怀中取出另一卷竹简，上面是他派人绘制的宋国潜龙会渗透图：“魏将军请看，宋国半数以上的城邑，都有潜龙会的人潜伏。”
他指尖划过竹简上的标记：“这些人遍布官署、军营，甚至贵族府邸。就算魏军拿下商丘，也难以掌控宋国全境。楚国只需一声令下，宋国便会内乱，魏军只会陷入泥潭。”
魏明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脸色越发难看。他征战多年，自然知道后方不稳的可怕，一旦陷入宋国的内乱，别抵御楚国，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未可知。
“而且，鲁国与宋国相邻，一旦楚国来袭，鲁国首当其冲。”曹复语气诚恳，“我若败了，魏国的东部防线，便会直接暴露在楚军面前。唇亡齿寒的道理，魏将军不会不懂。”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魏明端着酒杯，却没有喝，目光落在舆图上，久久不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
曹复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坐着，指尖捻起一粒案上的干果，慢慢咀嚼。他知道，魏明是个聪明人，利弊得失，他自有判断。
过了许久，魏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将军打算如何议和？鲁国又要什么条件？”
曹复心中一松，指尖的干果碎屑落在案上：“很简单。鲁国退出半数占领的宋国城池，只保留邾国、薛国、滕国故地及胡陵，这四地本就与鲁国接壤，多年来百姓互通，归鲁顺理成章。”
“魏国可占据宋国西部城池，与鲁国形成掎角之势。”他继续道，“再请齐国出面作证，三国共同承诺，若楚国来袭，必出兵相助。宋国只需承认现有领土划分，便可保全宗庙。”
魏明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我需与齐军将领商议。齐国在宋国南部也占了几座城，他们若同意，此事便成了大半。”
“齐军将领田单，我和其多次并肩作战。”曹复笑道，“他是个务实之人，知道楚国的威胁，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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