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那今晚就约老刘，还有文化局的我那哥们儿，一起吃个饭，把事儿定下来。”赵老板一锤定音，“地方我来安排，你们俩子，准备好多敬几杯酒就校”
晚上，县城里最气派的“悦宾楼”饭店包间。
林军和胖最早到，穿着下午去批发市场买来的衬衣，胖坐得笔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包间里铺着地毯，大圆桌，玻璃转盘，墙上挂着山水画，一切都让他们感到一种陌生的奢华。
很快，赵老板陪着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是矮胖秃顶、夹着皮包的中年男人，就是房东刘老板；另一个戴着眼镜，穿着poLo衫，气质有些矜持，是文化局市场监管科的张科长。
“刘哥，张兄，来来来，快请坐！”赵老板热情地张罗着，然后指了指林军和胖，“这就是我下午跟您二位提过的那两个兄弟，林，胖。年轻有为，想干点实事儿！”
林军和胖赶紧站起来，笨拙地递烟，倒茶，嘴里喊着“刘老板好”“张科长好”，紧张得额头冒汗。
酒菜很快上齐。赵老板是饭局的核心，左右逢源，妙语连珠，不断敬酒，也不断地把话题引向正事。
“刘哥，我这俩兄弟实在，店铺你可得多关照点。”
“张兄，他们这游戏厅可是正规经营，以后就在您地盘上了，该检查检查，该指导指导，得多麻烦你费心！”
几杯白酒下肚，场面热络起来。房东刘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好！赵老板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租金就按好的，合同随时签！”
张科长则推了推眼镜，话带着几分官腔：“开游戏厅啊，政策上现在是允许的，但是要求也很严格。尤其是未成年人问题，消防安全问题，噪音扰民问题…手续嘛，复杂也复杂，简单也简单…”他拖长了语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林军立刻听懂了弦外之音。他赶紧起身，双手捧杯，恭恭敬敬地走到张科长面前：“张科长，我们年轻，很多规矩都不懂，以后全靠您领导指点教育！这杯我敬您，您随意，我干了！”完，一仰头，一股辛辣的白酒直冲喉咙，他强忍着才没咳出来。
张科长满意地笑了笑，浅浅喝了一口：“伙子挺机灵。既然是老赵的兄弟，以后就叫我张哥吧，放心吧，程序上的事，我会帮着打招呼的。”
赵老板适时地哈哈一笑，从桌下拿出两条用黑色塑料袋装好的“红塔山”烟——里面塞着的，自然是下午林军他们带来的那一万块钱——分别塞给了刘老板和张科长。
“这是他们的一点意思，两位兄弟辛苦跑一趟，买条烟抽！”
刘老板假意推辞一下便收下了。张科长则略显矜持，用手按了按塑料袋，感受到厚度后，才不动声色地放到自己旁边的空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林啊，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把需要准备的材料清单给你，抓紧时间办。”
饭局结束时，林军和胖已经晕乎乎的了，一半是酒精，一半是兴奋。他们不仅搞定了梦寐以求的店铺，连最头疼的营业执照也看到了曙光。
饭局尽兴而散。刘老板和张科长揣着“烟”，心满意足地先走了。
站在“悦宾楼”门口，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酒气。林军只觉得豪情万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招手。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全靠眼前的赵老板。
林军稍微清醒了些。他看着站在前面的赵老板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但也隐隐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关系”和“金钱”的力量，它们像两把万能钥匙，能打开那些对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紧闭的大门。
店铺和执照看似敲定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装修、买机器、应对三教九流…还有无数的考验在等着他们。但那十六万奖金带来的底气，和今晚饭局带来的“成功”，让他心里燃起一团火。
他搂住晕得更厉害的胖，声音带着酒意，却异常坚定：“胖儿，看见没！事儿成了！接下来，该咱俩大干一场了！”
“赵哥！”林军舌头有点大，但语气异常诚恳，“今真是太感谢您了！没您，我俩两眼一抹黑，啥也干不成。这…这才般多，咱别急着散，我知道一家‘JJ迪厅’，听特别火，咱去玩玩，蹦一蹦，醒醒酒，我请您！”
1995年，迪斯科热潮正席卷全国，“蹦迪”是最新潮的娱乐方式。胖一听也来了精神：“对对对！赵哥，去玩玩吧！”
赵永辉今晚喝得不少，帮人办成了事，心情正好，大手一挥：“成！就冲你林会来事，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JJ迪厅”里，震耳欲聋的欧美电子乐几乎要掀翻屋顶。旋转的魔球灯光扫过拥挤的舞池和卡座，空气里混杂着烟味、酒味和年轻荷尔蒙的气息。
这种场面，对胖来，冲击力太大了。他们局促地跟着赵老板，在一个稍偏的卡座坐下，服务员走了过来，叫了声“赵哥，”林军赶紧叫了一打啤酒和一个果盘。
看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胖很快被感染，拉着林军也挤了进去。两人笨拙地跟着节奏摇晃，很快就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宣泄感郑
林军跳得一身汗，想去洗手间洗把脸。舞池人多，他侧着身子往外挤，光线昏暗，一不心，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撞在了一个正和女伴话的男人身上，差点把对方撞倒。
“我操！你他妈没长眼睛啊！”那男人顿时就火了，一把揪住林军的衣领。他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一看就不好惹。旁边立刻围上来三四个同样气势汹汹的年轻男子。
林军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心里咯噔一下：“对不住，兄弟，真对不住！地太滑，我没站稳…”
“对不起就完了？”板寸头不依不饶，用力推了林军一把，“老子这阿迪达斯新买的，撞坏了你赔啊？哪来的瘪三，找不痛快是吧？”
他的同伴也围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推推搡搡。胖见状想冲过来帮忙，却被一个人轻易推开。场面瞬间紧张起来，周围的人都下意识躲开，形成了一个圈子。
林军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回惹上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哟，这不是东子吗？火气这么大干嘛？”
赵永辉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挡在了林军和那板寸头中间，顺手拍了拍板寸头的胳膊。
板寸头一愣，看清来人，脸上的戾气收敛了些，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哦，赵老板啊。怎么，这你弟？挺冲啊！”
“嗨！我两个兄弟，乡下刚来的，没见过世面，毛手毛脚的。”赵永辉笑着递过去一根烟，“给我个面子，东子，孩子不懂事。”
他顺势把林军拉到自己身后，举起酒杯：“来，东子，哥敬你一杯，这事算了。回头去我公司喝茶。”
那个叫东子的板寸头看了看赵永辉，又瞪了林军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赵永辉在本地也算是个有点名号的生意人，面子和关系还是有一些的。
他接过烟，就着赵永辉的火点上，吸了一口，这才悻悻地：“行吧，既然赵老板你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得给。以后让你弟看着点路！”
“一定一定！多谢了东子！”赵永辉笑着和他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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