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认知滤网”那令人心智混乱的边缘地带,“逐星者号”终于抵达了“观测者”坐标所指向的最终区域——逻辑墓园。
舷窗之外的景象,让见惯了宇宙奇观的陆凡等人,也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与窒息。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星云,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空间”概念。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不断变幻着诡异色彩的混沌背景,仿佛宇宙的画布在这里被彻底打翻、搅乱。在这片混沌中,悬浮着无数难以名状的巨大结构残骸。
它们并非物质的造物,更像是凝固的法则本身。
有的如同断裂的、由无数数学公式和几何定理交织而成的水晶山脉,断口处仍闪烁着危险的逻辑火花;有的则像是被强行撕扯开的、流淌着粘稠光影的概念薄膜,边缘不断扭曲、试图自我修复却又一次次失败;更远处,一些庞大如星系的、由纯粹“因果链”构成的螺旋结构已然崩断,断裂的链条如同死去的巨蛇,在虚空中无力地飘荡……
这里是一个坟场,一个埋葬了“道理”、埋葬了“规律”、埋葬了“可能性”的终极坟场。连“时间”在这里都显得支离破碎,众人能同时看到某些结构的“诞生”、“存在”与“衰亡”状态重叠在一起的诡异景象。
“物理常数……全面失效……”曦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是其逻辑核心在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时的自我保护,“能量守恒、因果律、熵增定律……所有基础规则均呈混沌状态。‘源初之种’稳定场效力下降至47%,仅能维持我们自身存在概念不被稀释。”
“逐星者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那些巨大的法则残骸间心翼翼地穿梭。每一次引擎的微弱波动,都可能引来周围混沌背景的异常反应,或是激起一片区域的法则乱流。
“看那边……”冷月璃指向左前方。
那里,一块相对“平静”的区域中,悬浮着一具庞大无比的、类似某种生物与机械融合的奇异残骸。它的一半身躯呈现出流畅的、覆盖着发光鳞片的生物特征,另一半则是冰冷、布满管线的机械结构,但两者都呈现出被某种力量从最根本的“定义”层面强行撕裂的痕迹。残骸周围,弥漫着一种极致的不甘与……求知欲。
“这……可能就是某个试图探索‘第一因’,或者试图创造、修改底层规则的文明……留下的遗骸。”陆凡声音干涩。他想起了“源初之种”传递信息中提到的“第一因实验场”。难道这些残骸,都是那些试图触碰宇宙终极奥秘的文明,失败后留下的墓碑?
就在这时,火种突然发出了强烈的警示:
【检测到高维信息扫描!来源:未知!扫描方式……非能量、非物质,直接作用于存在概念层面!】
【‘源初之种’稳定场正在被解析!对方优先级……极高!】
几乎在火种警示的同时,一道漠然的、超越了善恶与情感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探照灯,骤然笼罩了整个“逐星者号”!
这道注视,与之前在“无言深渊”核心感受到的古老混沌存在不同,它更加冰冷,更加抽象,仿佛只是一个纯粹为了“记录”与“验证”而存在的机制!
是“观测者”!
祂竟然一直注视着这里!或者,当陆凡他们携带任务成果抵达最终地点时,便自动触发羕的“验收”程序!
【任务执行体V-073,已抵达指定验证区域:‘逻辑墓园’。】
【开始进行最终阶段数据采集与关联性验证。】
【请保持当前位置,配合扫描。】
冰冷的、毫无波动的意念直接穿透一切防御,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但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在这道注视下,他们感觉自己的一仟—从最细微的能量波动到最深层的思想念头——都如同摊开的书页,被一览无余。
陆凡感觉到,自己灵魂中那枚任务印记正在剧烈发光,他与火种在“同化之枢”获取的样本数据、运行记录,以及刚刚从滤网节点中解析出的关于“守护者序帘和“逻辑墓园”的信息,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飞速读取、复制!
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细的扫描力场,以“逐星者号”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扩散,深入这片“逻辑墓园”的每一个角落,采集着这里残留的法则碎片、信息残响以及那场“大崩坏”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对于陆凡等人而言,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在那绝对的“观测”之下,连思维都近乎凝固。
终于,扫描停止了。那道漠然的注视感也开始缓缓消退。
【数据采集完成。关联性验证进行汁…】
【验证通过。最终结论确认:‘万物归一者’(织网者)核心技术与‘归墟静寂力场’同源度提升至:97.8%。其起源确系基于对‘逻辑墓园’内残留的‘归墟投影’进行逆向工程与可控化尝试。】
【‘守护者序怜逻辑畸变诱因分析:长期接触并试图控制‘归墟投影’,导致其核心协议被‘静寂’与‘终结’概念污染,最终从‘守护秩序’异化为‘强制归一’。】
【任务(最终阶段)完成。评价:优秀。】
【‘观测者’协议,阶段性目标已达成。】
一连串冰冷的信息流涌入陆凡的意识。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揭开!
“织网者”的力量,果然源自“归墟”!它们是在这座埋葬了无数冒险者的“逻辑墓园”中,找到了“归墟”的碎片或投影,并试图驾驭它,最终却被其反噬,从文明的守护者变成了文明的毁灭者!
然而,没等陆凡消化这最终的真相,那即将完全消湍“观测者”意念,再次传来了一段让他浑身冰寒的信息:
【基于现有数据推演,‘万物归一者’最终目标已更新:它们并非单纯毁灭,而是企图利用可控化‘归墟’之力,将整个多元宇宙‘重置’至‘逻辑墓园’大崩坏前的某个‘纯净’状态,即所谓的‘永恒生态’。此行为将导致现有一切生灵、文明、历史及可能性……彻底湮灭。】
【警告:其‘宇宙重置’协议可能已进入最终调试阶段。预计完成时间:未知(基于变量)。】
【‘观测者’将继续履行记录职责。后续干预,非本协议范畴。】
【祝你好运,变量V-073。】
意念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最终的、残酷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气来。
“宇宙……重置?”赵明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它们要抹掉一切?这比毁灭还要……彻底!”
“所以,它们的‘同化’,不仅仅是为了扩张,更是在为这场‘重置’收集数据、清理‘杂质’……”曦光的逻辑核心似乎都因这可怕的结论而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冷月璃紧紧握住陆凡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陆凡闭上眼睛,感受着灵魂中那枚似乎完成了使命、光芒逐渐内敛的任务印记,心中掀起了滔巨浪。
“观测者”只是记录者,祂不会干预。阻止“织网者”这疯狂计划的担子,最终还是落在了他们这些“变量”身上。
可是,面对一个已经掌握了部分“归墟”权能、并且企图重启整个宇宙的敌人,他们……能做到吗?
希望,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渺茫。
然而,就在这时,陆凡手中那枚一直保持着温热的“源初之种”,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常强烈、充满了生机与催促意味的波动!
与此同时,火种也传递来一道紧急信息:
【检测到‘逻辑墓园’深处有高强度能量反应苏醒!坐标:(与‘源初之种’共鸣指向一致)。识别……非‘织网者’信号!能量属性……与‘母亲’(世界树)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它……在呼唤我们!】
“源初之种”的异动与火种的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点微光。
陆凡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片埋葬了无数秘密与悲剧的法则坟场深处。
那里,还有什么?是世界树更古老的印记?还是……另一个未被“织网者”污染的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了。
“调转方向!”陆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去那里!去看看‘母亲’留给我们的……最后提示是什么!”
“逐星者号”引擎再次发出低吼,承载着最终的真相与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冲向了“逻辑墓园”那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核心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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