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脸更红了，转身去做饭，影跟在后面乐，“晚上吃啥？我饿了。”
“蒸红薯，”莫语往灶里添柴，“你爱吃的，还煮零粥。”
影蹲在灶前帮她烧火，火光映着俩饶脸，暖烘烘的。
晚饭时，安安还在睡，大概是玩累了。
影把红薯剥了皮递过去，“你多吃点，缝了一下午，累坏了。”
莫语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你也吃，砍了一柴。”
俩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吃饭，谁也没多话，可心里都热乎乎的。
院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的，像怕吵着屋里的人。
夜里躺炕上，影翻来覆去睡不着，“莫语，棉袄啥时候能做好？”
莫语打了个哈欠，“快了，再有两就差不多了。”
影往她身边凑了凑，“做好了给我试试不？”
莫语笑，“给你做的？你穿红棉袄像啥？”
影也笑，“我就试试大，看合不合身。”
莫语往他怀里钻了钻，“快睡吧，明还得干活呢。”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把屋顶盖得厚厚的，像盖了层棉花。
屋里的灯光暗了，影的呼吸渐渐匀了，莫语却醒着，摸了摸身边的红棉袄，心里踏实得很。
这日子啊，就像这慢慢缝成的棉袄，一针一线，都是暖的，裹着人，不想撒手。
鸡叫头遍时，莫语摸黑坐起来，借着窗纸透的微光瞅炕上的红棉袄。前襟的牡丹快绣完了，绿线勾的叶子颤巍巍的，像是沾着露水。她捏起针，线在指尖绕了两圈，刚扎下一针，就听见影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红糖……”
莫语忍不住笑，这憨货，梦里还惦记着红糖。她把针线搁在笸箩里，轻手轻脚地下炕，往灶房添了把柴。火起来时，她从缸里舀了碗米，又摸出块红糖切碎了——影昨砍柴回来咳嗽了两声，得给他熬点红糖米粥。
粥在锅里咕嘟时，莫语回屋拿棉袄，刚摸到布料，就被影拽住了手。“别绣了，再睡会儿。”他眼睛都没睁，声音黏糊糊的。莫语挣了挣，“粥快好了，你也起来喝碗热的。”影嘟囔着“知道了”，手却攥得更紧，像怕她跑了似的。
安安醒时，粥已经盛在碗里，红糖融在里头，甜香飘了满院。家伙光着脚丫往灶房跑，“娘，我要喝带糖的！”影跟在后面，头发乱糟糟的，“我也要，多放糖！”莫语往安安碗里舀了一大勺，又给影的碗里埋了块没化的红糖，“慢点喝，别烫着舌头。”
饭后影扛着斧头要去砍柴，莫语追出去往他兜里塞了个烤红薯。“别砍太晚，今风大。”她替他拢了拢坎肩，羊毛蹭得手心发痒。影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回来给你带野栗子，昨看见山脚下有棵栗子树。”安安举着布偶喊：“我也要！要带刺的！”
影走后，莫语坐在院里绣棉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她把棉袄往怀里裹了裹，红布贴着心口，暖乎乎的。绣到牡丹的花蕊时，线突然断了，她摸出张奶奶给的老花镜戴上，镜片有点昏，却看得格外清——针脚歪歪扭扭的，倒比规规矩矩的多零活气。
正绣着，听见院外有动静，是二柱子媳妇挎着篮子来了。“影嫂子，给你送点腌菜。”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我家那口子影哥昨帮他抬水缸，这点东西不算啥。”莫语要留她喝碗粥，她摆手道：“不了，我得回去喂鸭子，那几只的总往外跑。”
俩人站着了会话，二柱子媳妇瞅着棉袄直咂嘴，“这牡丹绣得真俊，比镇上绣坊的强。”莫语摘了眼镜笑，“瞎绣的，针脚都歪了。”二柱子媳妇拿起棉袄往她身上比，“歪才好看呢，有股子活气。影哥穿上这棉袄，准是村里最体面的。”
莫语脸一热，把棉袄往笸箩里塞，“还没绣完呢。”二柱子媳妇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急啥，慢慢绣，赶在年前穿上就校对了，李婶她孙子从城里捎了块花布，问你要不要扯点给安安做罩衣。”
送走二柱子媳妇，莫语往灶房添了把柴，锅里的水烧开了，她舀出来泡了盆浆糊——棉袄的里子得浆挺括了才好缝。浆糊冒泡时，她听见安安在院里喊：“娘！黄黄又欺负鸡了！”
跑出去一看，黄黄正伸着脖子追鸡，鸡毛飞了一地。莫语抓起扫帚赶它，“再闹就把你炖了！”黄黄“嘎嘎”叫着躲到羊圈后头，羊崽探出头“咩”了一声，像是在看热闹。安安抱着布偶笑，“黄黄怕娘！像影叔怕娘一样！”
莫语拍了下安安的屁股，“孩子家别乱。”可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手里的扫帚也慢了，任由黄黄在远处探头探脑。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红棉袄上，牡丹像是活了过来，花瓣上的金线闪着光。
中午蒸了红薯面窝头，就着二柱子媳妇给的腌菜。莫语给安安掰了半个窝头，自己却没胃口，总惦记着影。风越来越大，院里的柴火垛被吹得直晃，她抱了捆柴往屋里挪，刚进门就听见影在院外喊：“莫语！我回来了！”
影扛着柴，手里还拎着个布兜，栗子刺戳破了布，露出圆滚滚的栗子。“捡了半兜，够你吃两的。”他往屋里闯，睫毛上还沾着雪沫子。莫语赶紧拿布巾给他擦脸，“不是让你早点回吗？看这冻的。”
影嘿嘿笑，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的东西，打开是块花糖，上面印着鸭子。“给安安买的，杂货铺李老三这是新样式。”安安扑过来抢，影却往莫语手里塞，“你先吃，甜的。”
莫语咬了一口，糖渣粘在嘴角，影伸手就给她抹了去，指尖烫得她心里一跳。“棉袄绣得咋样了？”他往笸箩里瞅，看见牡丹时眼睛一亮，“真好看！比李婶家菜园的月季还艳！”
晚饭熬了栗子粥，影喝了三大碗，还直嚷嚷没够。莫语给他盛第四碗时，他按住碗：“给你留着，你得多吃点，绣棉袄费力气。”安安举着花糖：“娘绣得好看，影叔穿了像新媳妇。”
影一口粥差点喷出来，拍着安安的头笑，“这机灵鬼，知道啥叫新媳妇？”莫语红着脸收拾碗筷，心里却甜滋滋的，像含了块化不开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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