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拉着韦葆，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回到了丽春院那间狭的客房。他反手插上门栓，胸膛仍在因之前的搏杀和激动而微微起伏，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住韦葆，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宝，你……你老实告诉老子！”茅十八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你刚才的那些……什么肩胛下沉，什么力线，什么股四头肌……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娘……春芳她可不懂这些！”
韦葆平静地回视着他，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评估了各种回应方案的利弊。坦白穿越者的身份？超出认知范畴，会被视为妖孽，风险极高。推给虚无缥缈的“梦中老人”或“隐世高手”？不确定性大，后续容易露出破绽。最佳方案是保持信息优势，引导对方自行脑补，同时树立不可测的权威形象。
他走到桌边，拿起之前用来演算的炭笔和废纸，语气淡然：“没人教。看出来的。”
“看……看出来的？”茅十八嗓门忍不住提高，又猛地压下去，脸上写满了“你骗鬼呢”四个字，“这玩意儿能看出来？老子练了十几年刀，挨了多少揍，才摸到点门道，你一看就看出来了？”
韦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炭笔在纸上迅速画了一个简略的人体侧面示意图，标注出几个点。“人体运动，遵循力学原理。发力即是能量的传递与转化。你的问题在于，”他用笔尖点向图中肩关节与核心区域连接的虚线，“能量传递路径不畅，存在节点阻塞和无效耗散。”
他抬起手，模仿了一下茅十八挥刀的动作，动作缓慢而分解：“你的意念驱动肌肉收缩，力从核心发出，但经过肩部时，因局部肌群协同不佳，如同河道中出现淤塞，部分力量被消耗在肌肉内部的对抗上，只有部分力量顺利传递至手臂，再到刀柄。这就是你感觉‘力透不出’的原因。我让你放松胸肌，意在打通这个节点，减少内耗。”
茅十八听得目瞪口呆，那些“能量”、“节点”、“内耗”的词语他似懂非懂，但“河道淤塞”的比喻却异常形象，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发力时那种憋闷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肩，尝试感受韦葆所的那个“节点”。
“至于步法重心，”韦葆继续在图上标注出重心曲线和支撑面，“移动时，重心需稳定。你后跃时重心后移超出支撑面，落地时冲击力无法被有效缓冲，全靠关节硬抗，自然不稳且易伤。屈膝收腹，扩大缓冲面积，将冲击力分散至更强壮的大肌群，是为效率最优解。”
他放下炭笔，总结道：“所谓武学，从力学角度看，无非是在追求更高效率的能量利用、更稳定的结构控制、更精准的力量输出。你的方法，粗糙，低效，且自损。”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和茅十八粗重的呼吸声。
茅十八看着纸上那简陋却直指核心的图示，听着韦葆用他完全陌生的语言，将他摸索了十几年、视为不传之秘的“功夫”剖析得如此透彻、如此……“理所当然”，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武学奇才”的范畴，这简直像是……洞悉了世间万物运转根本道理的“哲人”？
他猛地想起韦葆在赌桌上的“未卜先知”，再结合眼下这番闻所未闻的“武学至理”，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这子，莫非是上星宿下凡？或者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这个念头一起，茅十八再看韦葆时，眼神里的疑惑和探究，逐渐被一种混合着敬畏、狂热和坚定的光芒所取代。他觉得自己撞大运了！捡到宝了！这趟京城，去得太值了！
“老子明白了！”茅十八重重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宝，不，韦……韦兄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老子是个粗人，不懂你那些道理，但老子信你！以后你怎么练，老子就怎么练！你往东，老子绝不往西！”
他这番表态，几乎是表明了对韦葆某种程度上的臣服。一个纵横江湖多年的草莽汉子，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出这番话，若是传出去，足以惊掉一地眼球。
韦葆对茅十澳态度转变并不意外。在认知鸿沟足够大时，处于低位者很容易对高位者产生盲从。他需要利用这一点，确保进京之路的顺利和自身安全。
“茅大哥言重了。”韦葆语气依旧平淡，“互相扶持而已。京城路远，危机四伏，还需早做准备。”
“对对对！准备！”茅十八连连点头，此刻在他眼中，韦葆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深意，“我这就去弄点盘缠，再搞两匹快马！咱们尽快动身！”
“马匹目标太大，易被官府盘查。步行或雇车更稳妥。”韦葆冷静地否决了他的第一个冲动想法，“盘缠我已备好一些。”他示意了一下怀里那二十多枚铜钱，虽然不多，但已是启动资金。
茅十八看着那区区二十几文钱，嘴角抽搐了一下，若是平时他定然嗤之以鼻，但此刻他却觉得这钱仿佛也带着“仙气”。他忙道：“这点哪够！你放心，老子……我再想办法！”
“量力而行，安全第一。”韦葆叮嘱了一句，随即开始询问进京的大致路线、沿途可能遇到的关卡、以及江湖上的注意事项。他需要尽可能多地输入数据，建立行程模型，评估风险，规划预案。
茅十八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甚至包括一些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江湖传闻和禁忌。
韦葆仔细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感性的、模糊的江湖经验，与他已有的地理、历史知识进行交叉验证和逻辑梳理，初步勾勒出一张进京的“风险与机会地图”。
问询告一段落，茅十八兴冲冲地出去筹措盘缠和打探消息了。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韦葆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扬州街剩赌桌上的概率博弈，武力中的力学分析，都初步验证了科学思维在这个世界的有效性和优越性。
“知识，在这个世界，是超越武功和权势的更高维度的力量。” 他默默地想。茅十澳震撼与臣服，便是明证。
进京，是迈向更大舞台的关键一步。那里有更复杂的社会系统，更密集的信息流，更高级的挑战。他需要利用好茅十八这个“向导”和“保镖”，同时不断提升自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水平和适应能力。
他将怀里的铜钱取出，一枚枚仔细摩挲。这些冰冷的金属，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初始资本，也是他验证“理性可以创造价值”的第一块基石。
前路未知，变量众多。但他拥有最强大的武器——一颗永远保持冷静，永远追求效率与最优解的，科学之心。
知识的力量，已悄然展露锋芒。而京城，将是下一个更大的实验场。
喜欢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请大家收藏：(m.aizhuixs.com)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爱追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