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一如长乐宫内气氛沉沉。
高座之上,男人一身蟒袍,尊贵沉厉。
他眉眼压低,坐在高位之上,骨节分明的长指覆在额前,手撑在长腿之上,整个人身子向前倾压透着沉沉戾气,浑身上下阴郁之气压抑得让人难以喘息。
一旁候着的樊玉低着头,弓着身子连呼吸都刻意压轻,生怕惹了即将暴怒的太子爷。
苏嘉梅跪坐在地上,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越发的心慌害怕。
殿下会不会,废了她?
苏嘉梅咬着唇,眼底泪水积蓄。愣是不敢留下来生怕惹得他生厌。
她心中觉得无比后悔,出此下策。
她怎么敢想着算计太子殿下的?
殿下稳坐东宫多年,岂是她可以算计的?
她颤着身子,想解释什么,却在触及到萧祁礼那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神时,心底恐惧骤然升起。
她害怕得几乎失声,双手捏着裙角,紧张无措的不断的反复揉捻。
如今,她该怎么办?
殿下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好似在酝酿一场她想象不到的风暴。
而那股风暴,即将来临。
她承受不住的。
而她跪在这里,膝盖上的凉意直通心尖。
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铤而走险算计太子殿下的。
她应该要安分守己的。
她宁愿殿下开口骂她,也不要这样一言不发的坐在这里。
冰冷,无情。
煎熬的等待就好似将她放在热锅里用油烹煮那般令人难以喘息。
“殿…殿下…”苏嘉梅颤着声,望着萧祁礼试图想要求情。
她是这东宫后院的第一位侧妃。
她是不一样的啊。
樊玉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福
这局,他退出。
“殿下,妾知错了。”
“妾真的知错了,妾再也不敢了。”
“殿下…”
苏嘉梅开了口,就开始边磕头,边不停的认错。
她浑身不断冒着冷汗,精致的妆容被汗珠打湿,因心急求情,早前梳得规整的发髻随着大幅度不停的磕头而散开。
她凌乱而狼狈。
可她如今,顾不得许多。
她只求,能活下去。
她望着高座之上冰冷的男人,眼底滚烫随着掉落。
萧祁礼没出声叫停,苏嘉梅便不停的磕头,直到额头通红渗血,依旧不敢停下。
樊玉见着苏嘉梅这样狼狈,眼底不忍一闪而过。
若非算计殿下,苏侧妃在东宫这两年也没有太出格的错误。
后院本就是争斗不断,争风吃醋,争宠斗艳都很正常。
可苏侧妃千不该万不该对太子殿下下手。
今日能想着为腌臜事下那种药。
明日,便能为了权势地位,下穿肠毒药。
樊玉想到这里,那抹不忍化为一抹无声无息的无奈。
权势迷人眼。
失了本心的人,太多太多。
只是殿下,何苦等在这里折磨人,直接一道旨意下去,是生是死皆有定论。
他年纪不了,心里慌啊。
樊玉偷瞄了眼高座之上的男人,只见男人脸色依旧阴沉,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令外通明处。
他顿时灵光一闪,某个想法窜上心头。
他心翼翼的往后退去,对外面值夜的太监招了招手。
“你快去问问,姜侧妃可回来了?”他压低了声音吩咐,生怕被萧祁礼发现他妄自揣度。
长乐宫距离华音殿没多远,若是请姜侧妃过来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也就是这时,冬青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他一如既往的面色冷硬,瞥了眼樊玉,并未踏足殿内,垂眉低眼不敢乱看。
抱着拳头,向萧祁礼禀报道:“殿下,姜侧妃已回华音殿。”
苏嘉梅一听到这声音,慌乱的心定了一下。
她缓缓的抬眸,看向高位之上依旧是一言不发,甚至神色都未曾转变的男人,心逐渐的沉入了谷底。
殿下,果真要对她下手了。
想通的那一瞬间,她浑身一软,无声的跌坐在原地,再没有了求饶之意。
“妾,罪该万死,求殿下降罪!”
苏嘉梅高声请罪,再一次跪地磕头,伏在地上。
啜泣声,随着她伏地而起。
烛火葳蕤,旺盛摇曳。
萧祁礼终于起身,拖地的蟒袍,与苏嘉梅擦身而过。
没有任何惩罚降临,可等待惩罚的煎熬却更不好受。
苏嘉梅侧头,望着男人阔步离去的背影,悲戚痛哭了起来。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若是累及家人,她岂不是成了苏家的罪人?
她颤着身子,失魂落魄,又哭又笑如同水面的浮木找不到支点。
华音殿内。
姜书翎泡在水中,脸色格外的冰冷。
“主子可有饮酒?你入宫前吩咐备好的醒酒汤,还热着呢。”秋桂虽然心大,却也敏福
对于主子的情绪,总是要比其他人更知强烈。
她能感觉到,主子不开心。
“不必。”姜书翎回过神来,眼底掠过几分薄凉之意。
今夜之事,只怕不会善了。
若是萧祁礼发现被算计,苏嘉梅即便承宠也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呢?
她若是被误会,该如何破局?
按理,她应该先发制人。
她深爱萧祁礼,她该吃味,该失意伤心。
她该前往长乐宫。
可要去那处看着萧祁礼与她人欢好,姜书翎自认自己做不到。
她虽不爱萧祁礼,却也是将萧祁礼放在心中的。
他是她往上爬的阶梯。
亦是她的男人。
她和萧祁礼一样,对自己的人是有占有欲的。
若是叫她看着他与其他人一起欢好,还要去讨好奉承,她会恶心。
她宁愿事后麻烦点,想想办法为自己洗脱与她人合谋的嫌疑,也不愿意此时此刻前跑去长乐宫恶心自己。
“主子,不若我们送点醒酒汤到长乐宫?”秋桂温声提议。
殿下喝多了,主子贴心,关心殿下准没错。
“没必要。”姜书翎烦躁的应了一句。
未免秋桂继续在耳边叨扰,姜书翎又冷淡的嘱咐了一句。
“秋桂,你别老想着去打扰别饶好事。”
别饶好事。
萧祁礼站在屏风后,眼底沉色好似要透过屏风将人看透。
她他是别人。
言语中的冷淡和事不关己,就好似,他只是一个无关之人。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即便隔着屏风,那股冷冽阴沉的气息亦是不容忽视的朝着净室内凌厉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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