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
沈知意醒来时,听到雨水敲打窗棂的急促声响。床位房的窗户漏风,潮湿的寒意丝丝缕缕钻进来。同屋的女人们还在睡,鼾声和磨牙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昨晚洗碗时扭到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动作有些笨拙。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巷子里积了水,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垃圾。雨幕密集,将远处的街景模糊成灰蒙蒙的一片。
她撑开一把捡来的、骨架有些变形的旧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面馆。
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帆布鞋很快就被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
到店时,比平时晚了几分钟。老板娘脸色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却没多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指了指后院堆积如山的蔬菜:“先把这些处理了!今人手不够,忙得很!”
后厨比平时更忙。下雨,叫外卖的人少了,来店里吃碗热汤面的人反而多了。碗盘堆积的速度远超平时。
沈知意埋着头,飞快地削土豆皮,清洗青菜。冷水刺激着手上开裂的伤口,一阵阵刺痛。潮湿的水汽和食物的蒸汽混合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她靠在潮湿的后门门框上,啃着冰冷的馒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她脚边汇成一个水洼。
她看着那水洼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苍白,疲惫,像雨中被打湿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过巷口。车型低调,但与这片破败格格不入。
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
但就在车子缓缓驶过的瞬间,沈知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奇怪的、被注视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她猛地站直身体,看向巷口。
车子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雨幕和街角。
是错觉吗?
她摇了摇头,大概是太累了。那个世界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扔掉手里剩下的馒头渣,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转身重新扎进那片油腻和喧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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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轿车停在几个街区外的路边。
周幕凛坐在驾驶座,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车窗上雨痕蜿蜒,像一道道泪痕。
他看到了。
看到她撑着破伞在积水里艰难行走的样子。
看到她被老板娘呼来喝去时沉默的侧脸。
看到她靠在门边啃冷馒头时,那瘦削得让人心惊的背影。
每一幕,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下车,把她拉进车里,带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但他不能。
他看到她刚才突然警觉地看向巷口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随时准备逃离的兽。
他不能再吓跑她。
雨水不停地敲打着车顶,声音沉闷而压抑。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和财富。它们成了横亘在他和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甚至连靠近她,都成了一种惊吓和负担。
他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她知道,他不是来施舍,不是来抓她回去?
怎么才能……弥补?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迷茫,将他紧紧包裹。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色渐渐暗沉,雨势稍歇。
最终,他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城市另一端,一家安静的眼科诊所。他约了最好的医生。
“检查一下眼睛。”他对医生,声音疲惫,“最近……总是看不清楚东西。”
尤其是,看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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