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来慕茗茶肆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御赐匾额涉及皇家颜面这一层。
但他向来清正,不会为了所谓的皇家虚名就畏首畏尾,更不会攀附徇私。
然而他的确思忖过慕茗茶肆百年来的好口碑。
即使八年前横遭火灾,且不百年家业一夜之间毁去大半,慕老东家当场殒命,少东家重伤,这是何等的痛苦。
但几日后适逢十五,是慕茗茶肆每月固定施粥的日子。当时茶肆楼阁尚未修整,就在几乎一片废墟的门前,慕少东家却仍秉承家风,当街施粥布善。
萧珩记得那年他十六岁,正准备科考。
慕家施粥那,他因着去文房斋买笔墨而路过。
当时慕茗茶肆那缺了一角的御赐匾额,端于一片修葺施工的残楼之上,是那么醒目。
却又那么刺眼。
满街的百姓都在称赞慕家博施济众,而领粥的穷苦百姓甚至自发恳求参与修缮,不要任何酬劳。
那也是萧珩第一次见到慕承瑾,年仅十二岁的白衣少年,刚经历了丧父毁家之痛,却能独自带着一众家丁为穷苦百姓布施。
萧珩记得那清俊绝美的面庞,和那双深眸里冷峻坚毅的目光。
而那双眸子的神采,却与此时面前这白纱遮面的清丽女子何其相似。
毕竟是一母孪生的兄妹,这神韵气节当然也是一脉相常
“谢雍王回护,但我慕茗茶肆行正名端,茶品更是冠绝业界。这雪顶含翠是我慕家独有茶方,知柔断不会让歹人歪心毁我慕家声誉,敢请萧大人给我三时间,知柔定会自证清白!”
女子的声音清甜柔美,语气却坚定铿锵,仿佛志在必得。
慕知柔定定的看着萧珩。
裴昱满眼欣色,萧珩也饶有兴趣的瞥睨面前这个韧美并蓄的女子。
见萧珩不做声。“萧大人若信不过女,女愿以慕家六代声誉作保……”
“本王为慕姑娘担保,萧大人应该就没有顾虑了吧!”裴昱抢过慕知柔的话,也定定看着萧珩。
萧珩心下倒是瞬时轻松了很多,其实他最早拿到这宗案卷的时候,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就单凭八年前见到慕承瑾的那第一眼,他就相信慕茗茶肆不会毒害人命,至于为什么相信,他也不清。
直觉吧。
此时面前女子的这双眼睛清澈得惊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却温婉。
萧珩的目光在面纱之上的慧眸逡巡片刻:“好。既如此,茶肆可暂不封禁,但不得营业,一应热不得离开,茶肆内外由大理寺接管看守。茶肆所有账册、库房钥匙、人员名册,即刻交出待查。至于你——”
锐利的目光落在慕知柔身上。今日多了这么多话,萧珩甚感疲惫。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时已然惨白,“随本官回大理寺问话。其他热,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捕役上前,正欲带走慕知柔——
“萧大人办案果真雷厉风行,佩服佩服。刑部来迟了!”一道厚浊男声由远及近。
一名身着深绯官服、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领着几名随从,硬是从大理寺捕役中分开一条道来。声落人至,皮笑肉不笑,朝萧珩随意一拱手,正是刑部侍郎王焕宥。
“微臣拜见雍王殿下!”他转向裴昱,语带谄媚,却也掩不住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裴昱只斜瞥他一眼,剑眉微挑,并未作声。
王焕宥一双眼精光闪烁,贪婪而阴鸷地扫过“慕茗茶肆”的匾额与陈设,最终钉在慕知柔身上,语气中恶意昭然:“慕东家不在?竟由一个女子主事?啧啧,看来慕家气数……不过今日这事,可没那么容易了结。”
他故意拖长尾音,语带深意。
慕知柔袖中手指蓦地收紧,指甲掐入掌心。
八年前的灭门之仇,如今又一桩栽赃命案——幕后黑手,是否出自同一人?
这些年来,她明里经营茶肆,暗中多方查探,但真相,却始终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真凶貌似就在眼前,实则高水远不知其宗。 总感觉有股势力在蓄意设阻。
而今日这出,难道是那幕后之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敢问这位大人,案子容不容易了结,究竟是刑部了算,还是大理寺了算?亦或是——真相了算?”慕知柔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看定王焕宥。
王焕宥没料到她竟敢当众反问,眼一转,暗自揣测她此番胆气应是倚仗着身旁的裴昱,当即陪笑道:“自是真相了算。雍王殿下,您是不是?”
表面讨好,实则机锋暗藏,意图将裴昱架在火上——慕家若被重罚,便是罪有应得;若得宽宥,便是皇子徇私。
慕知柔却瞬间识破了王焕宥的好算计,不等裴昱回应,便已扬声接道:“既然由真相定夺,王大人又何必请示雍王殿下?我慕茗茶肆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清者自清!”
“哦?人证物证俱在,慕娘子何来这‘清者自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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