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燃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画面还停在那个孩子踮脚擦身高线的镜头上,门框边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清晰可见——“2022年,爸爸还在”。他眨了眨眼,喉咙有点干。
不对。
节奏太慢了。前二十秒没人哭,没人动容,手机早就划走了。再真实的内容,也扛不住三秒流失率。
他点下暂停,靠回椅背,卫衣帽子滑到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住。嘴里那颗糖早被嚼成了薄片,贴在腮帮子上,没什么味道了。他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颗新的,咔地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草莓味瞬间炸开。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眼前:
【兑换“叙事节奏感知·强化”】
【灵感值-300】
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画了条曲线,起承转合、情绪高低,全都变成了可量化的节点。他闭眼两秒,再睁眼时,眼神变了,像换了个人在看这片子。
“得把眼泪提前。”他低声,“先打中他们,再让他们自己往下走。”
他拖动时间轴,把母亲攥着女儿衣角那段直接拉到了开头。原声保留,没加一点背景音乐。镜头晃得厉害,是现场工作人员手持拍的,画面边缘还有只手入镜扶了一下。他就留着这个破绽,甚至特意放大了一点抖动福
女人一句话没,只是死死抓着孩子的袖子,指节泛白。眼泪不是流下来的,是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的。陈星燃加了个极轻的呼吸声做底噪,其他什么都没动。
“这才是家里的样子。”他敲下标记,【核心情感段落·前置】
接着调出施工记录素材。工人蹲在地上拼木地板,汗珠顺着太阳穴滚下来,在木板接缝处砸出一个印子;女孩趴在窗台数砖块,每用粉笔画一道,墙上密密麻麻全是“正”字;设计师凌晨三点还在改图,咖啡杯堆成塔,最上面那杯已经长出了霉斑。
这些片段原本散落在节目各处,像彩蛋一样藏着。现在被他一条条拎出来,按时间顺序排好,配上简单的日期标注:第3、第7、第14……
没有旁白,没有解,只有时间本身在话。
周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喘:“燃哥!热搜又崩了!”
门被敲得咚咚响,紧接着探进来一个圆脑袋,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还抱着平板。“有个娱乐号刚发了篇文,标题蕉〈明星改造家〉造假实锤?施工周期不足七!》配图是监理日志截图,我们偷工减料,工期对不上!”
陈星燃没回头,手指还在剪辑软件里拖拽素材:“监理日志哪来的?”
“不知道啊,但看着挺真的!”周胖急得快跳起来,“评论区全在骂,我们为了效果编故事,连基本流程都不遵守!”
陈星燃终于停下操作,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信吗?”
“我……”周胖一愣,“我不信!咱们可是全程跟拍的!”
“那就够了。”陈星燃笑了笑,重新面对屏幕,“他们越急,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他调出原始施工日志视频,找到编号为“Floor_03”的片段,里面清清楚楚记录着每一块地板的安装时间和签字确认。他又翻出每日打卡照片,拼成一条时间轴,最后加上监理签字的时间戳,合成一段十五秒的短视频。
文件命名:【证据·静默回应】
“存进去。”他,“等会一起推。”
“你现在就要发?”周胖瞪大眼,“平台审核都还没过吧?而且这版片子……是不是太素了?连bGm都没有,观众能看下去吗?”
“就是因为没有bGm。”陈星燃点零屏幕,“现在的人看多了包装,反而觉得真东西假。我们要做的,不是讨好算法,是让算法追着我们跑。”
他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凌晨5:17。
城市还在睡,但第一批熬夜党已经开始刷手机了。学生、夜班族、失眠的人,这群人最容易被打动,也最愿意分享情绪。
“就这个点。”他,“悄悄进首页推荐池,不走官方通道,用备用推流。”
“我马上去准备!”周胖转身就要跑。
“胖。”陈星燃叫住他。
“啊?”
“摄像机别关。”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监控探头,“录下来。以后不定能当教材用。”
“燃哥牛逼!”周胖咧嘴一笑,撒腿冲了出去。
门关上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陈星燃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素材全部过了一遍。他删掉了所有明星嘉宾的特写镜头,哪怕是最温情的互动也没留。这不是他们的故事,是那个家庭的。
最后一段,他放上了那条热评的文字截图:
“你们骂它作秀,可我家楼下王阿姨看完后,主动去找社区申请危房改造了。”
字体选的是最普通的雅黑,字号不大,居中显示,停留五秒,黑屏结束。
没有煽情字幕,没有品牌露出,甚至连节目LoGo都没打。
整支片子,就像一段被人随手上传的家庭录像,粗糙,但有温度。
他点下导出,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112%……
等待的时间里,他靠在椅背上,嘴里那颗糖终于化完了。他把糖纸捏成一团,在指尖来回转动。窗外色微亮,百叶窗缝隙透进一线灰白的光,正好落在键盘F键上。
手机震了一下。
是夏洛璃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有动静了**。
他没回,只是盯着屏幕,看着进度条一点点逼近终点。
8997%……
设备间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胖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压低声音:“燃哥,备用通道测试完成,随时可以推流。我已经设好定向投放,优先推给昨晚点赞过反转帖的用户。”
陈星燃点头,眼睛没离开屏幕。
100%。
【导出完成】
他双击播放,从头看一遍。
母亲的手,地板的汗,窗台的正字,黑屏前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十八分钟,没有一处刻意设计,却处处扎心。
他把两个版本并列放在桌面:一个是原版,华丽、精致、充满综艺感;一个是现在这版,朴素、缓慢、像一部老式纪录片。
然后,他右键点击新版文件,选择“上传”。
进度条再次出现,这次是网络传输。
上传进度:3%……8%……15%……
他坐在那里,没动,也没话。棒棒糖纸还在指尖转着,一圈,又一圈。
周胖趴在门缝往里看,见他不动,也不敢出声,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平板,流量入口的数据像心跳一样跳动。
上传进度:67%……73%……81%……
突然,平板震动,一条预警弹出。
周胖脸色一变,猛地推开门:“燃哥!那个爆料号又发新动态了!我们剪辑造假,故意隐藏施工问题,还放出一段‘内部通话录音’,听着像是制片人在压工期!”
陈星燃抬眼,看了他一下。
嘴角忽然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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