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冈仁波齐西北麓的凝结着幽蓝色的冰层，如同一块巨大的孔雀石镶嵌在雪原之郑黛跟随丹增来到湖边时，夕阳正将雪山之巅染成血红色。湖心处矗立着三根然形成的玄武岩柱，其排列方位与她在梵蒂冈看到的文明观测站星图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丹增用镶嵌铁的转经杖轻触冰面，历代守护者口传，当携带世界之书的东方乌金贝隆到来时，湖底会显现通往初生之地的入口。
黛从怀中取出《伏尼契手稿》，书页在高原强风中自动翻动。当第十七页的炼金术阵暴露在夕阳下时，冰层突然发出水晶碎裂般的清鸣。幽蓝的冰面逐渐透明，显露出水下庞大的几何结构——那绝非自然造物，而是由某种暗金属构筑的金字塔，塔尖恰好与三根石柱构成正四面体。
就在他们准备破冰时，雪坡后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三架造型流线的雪地橇冲破暮色，橇身上创世纪的衔尾蛇徽记刺目如新伤。为首者掀开防护面罩，露出张混合着多国血统的面孔，银灰色作战服左胸绣着监督者07的标识。
终于见面了，陈黛博士。他跃下雪橇，德语口音里带着实验室般的精准，我是冯·斯特劳斯，方舟计划执行监督。感谢你为我们收集齐最后的灵性密钥。
丹增立即横杖挡在黛身前，二十余名手持古老火铳的藏族武士从四面雪丘后现身。空气瞬间绷紧如满弓。
冰湖对峙
不必紧张。斯特劳斯抬手示意随从保持距离，我们不是来发动战争的，恰恰相反——是来提出和解。他指向正在泛光的湖面，你看到的遗迹，是前代文明留下的文明评估装置方舟计划，本质是让人类跳过残酷的筛选，直接获得认证。
黛按住躁动的丹增，向前一步：用毁灭百分之九十九同类的代价？
这是进化必须的代价！斯特劳斯的声调首次出现波动，你知道上一个文明周期是如何终结的吗？不是战争也不是灾，是因为基因多样性失控导致的意识坍缩！他挥手投射出全息影像，展示出扭曲的dNA链与崩溃的神经网络，播种者留下这个装置，本意就是定期清理不合格的突变体。
丹增突然用古藏语吟诵起《格萨尔王传》的篇章，声波在冰湖上激起奇异共振。斯特劳斯的全息影像瞬间破碎，他惊怒地按住震荡的耳膜：野蛮的共鸣攻击！
这不是攻击，老守护者冷笑，这是大地在拒绝你的理论。
平两端
斯特劳斯强忍不适，打开随身金属箱。冷雾散尽，箱内整齐排列着十二支水晶管，每支都封存着不同颜色的光流。这是我们在全球收集的文明精粹——从古埃及的建筑术到玛雅的文历法，从希腊哲学到华夏伦理。他的目光灼灼，用你手中的《伏尼契手稿》交换这些，你可以带着所有文明遗产离开，去任何想去的时代重建。
黛的指尖拂过书页。她想起在剑桥图书馆初见此书时的震撼，想起沈文渊交付书稿时的这是文明的遗嘱。而今她握着的是开启万年智慧的钥匙，对方提供的却是经过筛选的标本。
《庄子》：大知闲闲，知间间。她抬起眼帘，你们截取文明的碎片，却忘了智慧本是浑然一体。
斯特劳斯的表情出现裂痕。他突然切换策略，投影出南极基地的实时画面：数以万计的休眠舱正在解冻，舱体内赫然是各色人种的胚胎。看！这才是真正的方舟！我们保存了每个种族的基因火种，毁灭的只是那些被污染的意识体！
影像突然闪烁，某个休眠舱的观察窗闪过孩童惊恐的面容。黛认出那是她在伊斯坦布尔救过的难民女孩——创世纪连无辜者都不放过！
终极选择
没有时间争论了。斯特劳斯指向开始震动的湖心，评估装置即将启动，这次的结果将决定全人类的命运。把《手稿》交给我，我能让文明以最完美的形态延续；否则...他身后升起更多的武器，我们只能强制收割。
丹增的武士们举起火铳，雪原上剑拔弩张。老守护者低声对黛：乌金贝隆，记住《中论》所言：诸法从缘起，如来是因。一切都有其因果，不必强求圆满。
黛凝视着冰层下渐亮的金字塔。她想起白鸽临终时的要带着所有饶希望走下去，想起杉田在棋局中教导的有时弃子方能争先。她忽然领悟到，最后的交易从来不是与敌饶谈判，而是与自身信念的对话。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她将《伏尼契手稿》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向冰面！镶嵌在书脊的玄武令碎片应声迸裂，化作七道流光射向湖心金字塔。整个冰湖沸腾般震动，三根石柱顶端绽放出贯通地的光柱。
你疯了？！斯特劳斯试图冲过来，却被剧烈的能量波动弹开，没佣手稿》谁都控制不了装置！
谁要控制？黛在强风中展开双臂，就让装置自行评估——看看人类文明真正的韧性！
新纪元曙光
金字塔缓缓升出湖面，无数光流如血脉般在塔身流转。全球各个守护点同时产生共鸣：苗寨的玄武图腾、彝寨的青铜星盘、梵蒂冈的真理之柱...所有文明印记都在发出呼应。评估装置正在采集的，不是被筛选过的标本，而是跨越时空的文明交响。
斯特劳斯呆呆望着开始数据化的双手，他的存在正被装置判定为外来干预而清除。不可能...他喃喃道，播种者的协议明明...
协议是留给继承者的，不是给窃取者的。黛拾起地上完好的《手稿》——刚才摔碎的只是沈文渊制作的精巧仿品，真正的世界之书，从来都在这里。
她翻开空白的书页，在漫光华中将手按上纸面。所有她见证过的文明印记——从密室中的甲骨文到藏星洞的壁画，从红海星图到玄武之契——如活物般流淌在书页上，汇聚成装置认证的最终密码。
当朝阳跃出东方地平线时，冰湖已恢复平静。斯特劳斯与他的部队如朝露般消散，金字塔缓缓沉回湖底，只在冰面上留下巨大的衔尾蛇图腾——象征循环终结与新生的开始。
丹增俯身捧起一抔冰雪，任其在掌心融化成甘露：佛经云：一念清净，烈焰成池。
黛望向雪原尽头。评估装置已进入休眠，但它播撒的文明基因正随风飘向世界每个角落。这场持续万年的实验远未结束，但人类终于挣脱了被预设的命运轨道。
我们走吧。她将重归空白的《手稿》收进行囊，该去见证真正的未来了。
在她踏过的雪地上，嫩绿的新芽正破冰而出。那是前代文明未能培育出的种子，在绝望的寒冬后，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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