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路途,对于全盛时期的尔生百年而言,或许只是数日奔袭。但对于如今伤疲交加的二人,却成了一场地狱般的跋涉。
他们不敢走官道妖路,只能穿梭于荒山野岭、密林险壑。尔生百年凭借对妖族领地分布的深刻了解,一次次避开可能存在巡逻队或危险大妖的区域。然而,身体的虚弱是无法完全规避的。
连日奔波,风餐露宿,尔生百年强行压下的伤势时有反复。每当夜深人静,他紫金色的眼瞳深处便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脸色也更加苍白几分,只是他惯于隐忍,从不出声,唯有紧抿的薄唇和偶尔急促的呼吸,泄露着蛛丝马迹。
苏望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体内那丝冰寒本源虽在缓慢增长她的灵力,却无法立刻转化为强大的战力或疗愈能力,更多是让她对周遭环境,尤其是对尔生百年的状态,感知得更为清晰。她能感觉到他体内妖力运行的滞涩,能嗅到那若有若无、属于灭妖咒残余的腐朽气息与他自身清冽妖气纠缠搏斗的味道。
这夜,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崖凹陷处歇脚。夜空中无星无月,只有浓重的乌云低压,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尔生百年盘膝坐在火堆旁(苏望宁坚持生起的,用她新掌握的微弱冰寒灵力心控制着范围),试图调息,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突然,他身体几不可查地一晃,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
“尔生!”苏望宁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挪到他身边。
“没事。”他抬手欲拭,动作却因经脉的抽痛而略显僵硬。
苏望宁抢先一步,用自己的袖口——那原本洁白如今却沾满尘污与血渍的衣料,轻轻按上他的唇角。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翼翼。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两人俱是一怔。
尔生百年抬眸看她,火光在他紫金色的眼底跳跃,映出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他从未允许任何人如此靠近,更遑论这般……触碰。属于她的、带着淡淡冷香(那是冰寒本源与她自身气息融合后的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奇异地抚平了他体内些许躁动的痛楚。
苏望宁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却挥之不去——他皮肤的微凉,唇角的湿润,还有那瞬间对视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并非全然是排斥的微澜。她的脸颊有些发烫,幸而夜色与火光为她做了遮掩。
“我……我只是……”她试图解释,声音却有些干涩。
“多谢。”尔生百年打断了她,声音低哑,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或合作者的冷静,多了些别的,更为复杂的东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山风的呜咽。
半晌,尔生百年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靠过来些。”
苏望宁一愣。
“夜里寒气重,你灵力未复,抵挡不住。”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微微偏开的头,却泄露了一丝不自然。“靠着我,能暖和点。”
这并非完全出于体贴,也有现实的考量。两人都需要保存体力,抵御寒冷消耗巨大。但话由他出口,便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苏望宁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脆弱的侧脸轮廓,最终还是依言,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靠向他。
距离拉近,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不同于火焰的另一种温度,一种属于活物的、带着清冽妖气的暖意。他的肩膀宽阔,即使此刻虚弱,依旧能提供一种坚实的依靠福
起初,两人都有些僵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但随着夜深露重,寒意愈发刺骨,苏望宁不自觉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手臂带着些许迟疑,最终还是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更紧地往怀里带了带。
苏望宁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别动。”尔生百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保存体力。”
他的怀抱比想象中要温暖,隔着不算厚的衣物,能感受到他胸膛下沉稳的心跳,以及肌肉线条的轮廓。属于他的、清冷中带着一丝血腥与药草气息的味道将她包围,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令人安心的奇异力量。
苏望宁慢慢放松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处。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超出了合作者应有的界限,但在此刻的绝境中,却又显得如此自然。仿佛两只在风雪中相互依偎取暖的兽,汲取着彼此身上唯一的热源。
他的下巴几乎抵着她的头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带来微痒的触福
“睡吧。”他低声道,“我守着。”
苏望宁闭上了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清晰地感觉到,尔生百年揽着她肩膀的手,无声地收紧了些许,仿佛守护着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火光摇曳,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岩壁上,拉得很长。
夜色微澜,有些东西,在寂静与相互依倌暖意中,悄然改变。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与合作,那根植于生死与共、脆弱相依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了更为复杂难言的情感脉络,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上,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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