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御京王府的朱漆大门,也在刀光剑影中,被轰然撞开。
木屑纷飞,伴随着刺耳的巨响,惊起了满园宿鸟。
无数黑衣人如地狱恶鬼,蜂拥而入,杀气冲。
假王妃带着郝循刚踏入垂花门,还未站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保护王妃!保护王爷!”
府内侍卫嘶吼着,瞬间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刀光剑影,撕裂了王府的静谧。
鲜血溅上廊柱,染红霖上的青石钻。
“有刺客!快护着祖母!”
郝循稚嫩的脸庞上血色尽褪。
他一把将假王妃护在身后,声音微微颤抖。
侍卫们悍不畏死,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却在黑衣人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一个又一个。
熟悉的面孔在郝循眼前倒下,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烫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阿福叔!”
他眼睁睁看着从教他骑射的侍卫统领被人一刀穿心,那双瞪大的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方向。
郝循目眦欲裂,抽出腰间佩剑,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决绝。
“祖母别怕!”
悲痛化为孤勇,郝循嘶声喊道:“循儿会替祖父,护着您的!”
随后提着剑,砍向一个黑衣人。
假王妃,不,真名叫苏静的女子,看着挡在身前的瘦弱背影,心头猛地一颤。
她想起这些年,这个孩子是如何孺慕她,敬爱她。
得了新奇的玩意儿,总是第一个捧到她面前。
宫里的赏赐,也挑最好的送来。
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他会笑着:“祖母,等我长大了,就带您去江南看烟雨。”
他那样善良,那样尊敬她这个“祖母”。
他是个好孩子,是这污浊世间,难得的一片赤诚。
苏静心中涌起一股尖锐的歉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对不住了,孩子。
我没得选。
黑衣人越来越多,侍卫们几乎死伤殆尽。
郝循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力战而竭,被人一脚踹在膝弯,重重跪倒在地。
冰冷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住手!”
苏静厉声喝止。
那正要挥刀就砍的黑衣人动作一滞,看向她。
“留着他。”她的声音冷酷,“这孩子,是个好筹码。”
郝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他敬爱的面孔。
她平静地站在那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之郑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灵盖。
祖母……她……
她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是一伙的?
这个年头像一道惊雷,将他劈得魂飞魄散。
“为……为什么?”他声音发颤,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没有为什么。”苏静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名幸存的侍卫用尽最后力气,扑向了那挟持着郝循的黑衣人。
“王爷快走!”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郝循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光。
他从袖中滑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他要杀了这些恶贼,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不要!”苏静失声惊呼,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晚了。
一名黑衣人见状,眼中凶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扬手便将墨绿色的毒粉洒向郝循。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药粉钻入眼中,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夺走了他的视线。
郝循捂住双眼,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鲜血和泪水指缝间涌出。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瞎了。
“循儿!”
苏静心胆俱裂。
不远处的另一名黑衣人弯弓搭箭,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在地上挣扎的郝循。
“噗——”
利箭穿胸而过,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郝循的身子猛地一僵,缓缓倒了下去。
最后一刻,他凭着熟悉的声音,‘看’向祖母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郝循的挣扎,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静呆呆地看着那支箭羽,兀自颤动。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抽出旁边黑衣人腰间的佩刀,疯了一般冲过去。
鲜血喷涌,溅了她满身。
她扔下刀,踉跄着跪倒在郝循身边。
颤抖着手,为他合上眼睛,又心翼翼地为他整理好凌乱的衣冠。
“把他……抱到床上去。”
她对黑衣人头领哑声命令道。
那头领嗤笑一声:“怎么?假祖母当出真感情了?”
他走上前,抬脚便要踩向郝循的尸身。
“林太傅可是恨透了御京王府的人,不如让兄弟们在他身上多捅几刀,替太傅出出气?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你敢!”
苏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怒气。
“你若敢动他,先皇密诏,你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
黑衣人头领脸色一变,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挥了挥手,让人将郝循的尸体抬进了内室。
“带路吧。”他冷冷道,“太傅的耐心,是有限的。”
苏静最后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缓缓站起身,像一具行尸走肉。
“跟我来。”
苏静带着黑衣人,在御京王的书房里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打开了密库。
找到了密诏和象征御京王府的王剑毕方。
而林府密库里。
温弈墨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子剑——止戈。
当年,她的祖父温淮陵带着安,魏,郝,三人结为兄弟,一起打下。
温淮陵让匠人为他们打造了四把王剑,等将来一统下之后,他们以剑号令军队。温淮陵拿着子剑——止戈,西凉魏家的是鹤唳,定远王安家的是参商,而御京王的则是毕方。
而这把象征无上皇权的子剑,为何会出现在林石诣的密室里?
她猛然想起,当年皇太后曾过,先帝驾崩前,曾见过林石诣。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长。
林石诣与当今圣上温明谦,他们的关系,绝非君臣那般简单。
“公子!”
可竹匆匆赶来,“外面都已处理妥当,我们该走了。”
温弈墨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把剑,放回原处。”她冷静地命令。
“郡主,这可是……”
“放回去。”温弈墨的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还不是动它的时候。”
可竹不敢多问,拔出子剑,飞身而起,将其重新置入暗格。
温弈墨弯下腰,捡起地上那颗滚烫的血玉珠,紧紧攥在掌心。
“去找个隐蔽的角落,留下这个。”
她递过去一枚的铁片,上面刻着一个极隐蔽的“云”字。
那是江湖上“妙手空空”石穿云的独门标记。
旁人看不出,但以林石诣的老奸巨猾,定能发现。
栽赃石穿云是明,嫁祸丁兴是暗。
她要让林石诣疑心生暗鬼,让他去查江湖草莽,而不是怀疑到朝堂之上。
更何况,她还答应过李阳歌,要帮她杀了丁兴报仇。
一箭双雕。
“郡主,东西太多,我们的人手……”
“先把轻巧的都带走,重的沉进护城河里,以后慢慢运走。”
“是!”
“几位兄弟的尸体可带走了?”
“已经和宝物一起运走了,他们的家人抚恤我会命人送去。”
“每人两百两的抚恤,若有难处,尽管去雅弄轩找鸿叔。”
“是!”
温弈墨最后看了一眼这原本奢靡至极,如今却变得一片狼藉的密室,转身离开。
她真期待,林石诣归来,看到这一幕,该有多么‘兴奋’。
顺利带走林府财宝,即便温弈墨向来冷情,也不由得有些高兴。
而她不知道的事,紫宸殿内,她的母亲正伤心至极。
“叔父!”
永亲王妃唐念绮跌跌撞撞地平御京王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瞬间脸色煞白。
“陛下!”监察御史张秉文出列,声如洪钟,“御京王乃开国元勋,国之柱石,如今惨死殿上,请陛下给下一个交代!”
“请陛下彻查!”
“严惩凶手!”
御京王一派的官员,以及素来刚正不阿的清流,纷纷跪地请命,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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