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澜的话如最冰冷,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他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心防深处!
他挖掘的动作僵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脏,这寒意比山上的风雪更刺骨!
连日来的重伤折磨,内力枯竭,尸毒侵蚀,加上此刻极致的寒冷与失血,和那被生生碾碎的最后一丝希望……
“噗——!”
一口滚烫的心头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行咽下。
鲜血喷溅在眼前新翻开的雪泥上,洇开一片绝望的暗红。
那刺目的颜色,仿佛印证了易君澜口中那残酷的“事实”。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世界被一片灰白和血色笼罩。
耳边是易君澜与墨白的焦急的呼喊、亲卫的惊呼,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墙壁,变得遥远而失真……
眼前这片被翻得狼藉不堪,如同巨大伤疤的雪窝,像极了一张无声嘲讽的巨口。
吞噬了他所有徒劳的努力,也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看到远处那连绵起伏,无边无际覆盖着永恒冰雪的茫茫山峦。
就如巨大的冰冷坟墓,将他心中那个倔强鲜活的身影,永远无情地埋葬在那。
所有的支撑!
所有的偏执!
所有的疯狂!
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睛,最后绝望地望了一眼那片茫茫雪山。
疯狂过的高大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所有力气,失去了所有意识。
易君庭满身的血污和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缓缓地、沉重地,向前倾倒,重重地砸在了那堆混杂着他鲜血和绝望的雪泥之郑
“七哥——!!!”
“王爷——!!!”
易君澜墨白和亲卫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扑了上去!
风雪依旧在呜咽,卷过这片死寂的雪窝,卷过这片埋葬了太多绝望和心碎的茫茫雪山……
易君庭被再次抬回这顶临时搭建的帐篷,他躺在厚厚的皮毛上,脸色灰败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
肩头和手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但绷带下面依旧不断有暗红的血渍和乌黑的毒痕渗出。
易君澜和墨白守在他身旁旁,面色凝重,眼中充满了忧虑和烦恼!
昏迷中的他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
然而,在这片混沌的迷雾里,二人相识的记忆如洪水决堤般涌出来。
首先是初次见面,他伤重拒绝治疗,一掌将她拍飞,并骂她娘娘腔!
接着是她那几次为他挡赡画面,尤其是千面扑来,她用自己肩膀扛下那重重一击时的画面,让他心中一悸。
二人合力在隧洞中击杀大蜘蛛,在山崖底下共同抵抗巨蟒……
擂台上,她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当时的白曦晨明明可以直接将他击败,而她却选择分几步将他慢慢击垮。
这般聪慧之人,怎会轻易丧生在这雪山下呢!
紧接着一些被极致痛苦和暂时压下的、不合常理的碎片,随着意识的微弱波动,悄然浮起。
礁石下狭的空间,空气虽然稀薄,但当时并没有被彻底压实,以她当时的状态,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要好。
而发现那块带血布的位置,距离礁石其实很远……
不对……都不对!
那位置太远,而且布上血迹的颜色似乎过于暗沉,不大像新鲜伤口……
当时……他好像……被什么给打了!
最关键是,他昏迷前徒手挖掘那个雪窝时,似乎少零什么!
重伤濒死之人应有的挣扎痕迹?
而那个雪窝却什么也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唔……”
昏迷中的他,眉头骤然紧锁。
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痛苦挣扎的呻吟。
放在身侧被厚厚包扎成粽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难道……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他破碎的意识中骤然闪现!
难道她没死?!
难道那断崖下的血布……是假的?
是她为了逃跑,而精心做的掩护?
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比他得知她“死讯”时更加强烈!
那是一种混合了狂喜、暴怒、与被愚弄的滔恨意。
“噗——!”
又是一口暗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沿着下颌滑落。
“七哥!”
“七爷!”
易君澜与墨白惊呼。
在这剧痛的刺激下,易君庭眼睫剧烈地颤动,似乎要强行从昏迷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
额角青筋暴起,灰败的脸上,竟因这极致的情绪而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
她骗了他!
还是用最惨烈的方式,用一场雪崩,用一个精心布置的假死骗了他!
还骗过了他数万大军!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毒药和最猛的药,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但却也带来焚心蚀骨的剧痛和毁灭的暴怒!
远在雪山南面的官道旁:
橘黄色的光芒越来越近,伴随着车轮碾压积雪的辚辚声和马蹄轻踏的声响。
车轮碾过冻土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荒原死寂的沉默。
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并不张扬却处处透着不凡的马车,沿着蜿蜒的道路缓缓行来。
车厢四角悬着泛了铜绿的铃铛,随着车行发出清越的声响。
赶车的是一名面容娇俏的年轻女子,她身穿鹅黄劲装,腰佩短剑,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萧索的景色。
突然,她“咦”了一声,勒住马缰。
“公子!”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惊讶,指向道路前方不远处的雪地边缘。
“公子,那里……好像躺着个人?”
车厢内,一片沉静的暖意,一张矮几上放着半卷摊开的古籍和一杯尚有余温的清茶。
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正闭目养神,闻言,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温润的眼眸,似蕴着初春山涧的清泉,平和深邃。
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缝隙,朝侍女所指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
风雪虽停,但寒意未消。
路边一个灰扑颇身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发丝凌乱,衣衫单薄褴褛,沾满了污泥和可疑的暗褐色痕迹,气息微弱,任谁看去,都像是一个倒在逃荒路上,随时会咽气的流民。
男子温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波澜,他微微蹙眉,声音平和。
“红袖,簇荒僻,这人来历不明,恐有祸端,不必理会!”
“是,公子。”
红袖应了一声,不再多言,策马准备继续前校马车重新启动,缓缓驶过那个倒在路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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