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后，沈青梧正笑着摇头，忽然瞥见廊下的柱子后闪过一角衣角。
她眸光微动，故意提高声音道：“躲了这么久，要不要出来喝杯茶？”
柱子后沉默了片刻，石头慢吞吞地用双手撑着身子从柱子后面挪了出来。
“知县大人。”石头的声音还有些发紧，却比之前恭敬了许多，“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沈青梧看着他手臂上的磨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屈膝蹲下，视线与石头齐平，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还怕我吗？”
石头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怕了。”
沈青梧唇角勾起，不等他反应，直接伸出双手将人抱了起来。
身子腾空的瞬间，石头的眼底闪过慌乱无措，身体僵硬的像块真正的石头。
沈青梧轻松的抱着他坐到石桌前，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抱在怀里没有一点重量，就像抱着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她将石头安顿在带靠背的木椅上坐下，又倒了杯温水推过去，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妹妹还没醒吗？”
“嗯，她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石头捧着水杯，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眼神里透着远超年龄的沉静：“大人，你会把那些人都抓起来吗？”
沈青梧挑了挑眉，故意逗他：“你不怕我是要利用你？”
“不怕，”石头再次摇了摇头，语气异常坚定，“我能帮大人抓到那些坏人。”
“哦？”沈青梧来了几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你打算怎么帮？”
石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认真得惊人：“他们每个饶声音和脸，我都记得。只要再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每个人？”沈青梧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
“是的，每个人。”石头重重点头，脸上满是郑重。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语气沉了下来：“你不怕他们报复你吗？如果你想走，我会留够你和妹妹生活到成年的银子，送你们离开山阳。”
“我不能走。”
石头猛地放下茶杯，拼尽全力挺直瘦弱的脊背，眼里满是执拗，“他们害死六娘，我要他们偿命！”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出来的。
“好！那就让本官瞧瞧，你这本事究竟有几分真章！”
沈青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右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拍，扬声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李昭已快步跨进院门，躬身行礼：“大人，您吩咐。”
沈青梧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
李昭附耳过去，听着听着，眉头渐渐拧成了结，眼睛却越瞪越大，脸上的神色从疑惑变成茫然……大人又要干嘛？！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空旷的院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十几个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壮汉，穿着同款粗布短褂，整整齐齐站成一排，乍一看竟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青梧低头看向身边的石头，抬手指了指那排人，声音里带着点期许：“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可别让我失望啊。”
李昭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都报上自己的名字，一个个来！”
“李建功。”
“范伯淹。”
“杜白。”
……
十五个名字依次响起，高低错落的嗓音混在一处，很快便消散在风里。
沈青梧低头戳了戳石头的胳膊，挑眉问道：“都记住了？要不要让他们再报一遍？”
石头抿着唇，重重一点头：“不用，都记住了。”
“倒是利落。”沈青梧笑着让他转过身去，又抬眼对那排壮汉吩咐，“你们随意换个队形，越乱越好。”
一炷香的功夫，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七零八落。
沈青梧先是看向李昭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问：“李昭，你现在还能分清他们谁是谁吗？”
李昭凑上前，眯着眼看了足足半柱香。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去一个个挑选的，按理该有些印象。
可架不住他们本就高矮胖瘦相差无几，又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站在一起就像复制粘贴的影子。
到最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指认了三五个人，剩下的实在是瞧不出差别，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沈青梧转回头，目光落在石头紧绷的脸上，认真问道，“你呢？认得怎么样了。”
“从左至右，第一个是杜白，第二个范伯淹，第三个李建功……”
石头猛地转过身，眼睛亮得像淬了光，语速飞快地报出他们的名字，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连带着的身子都微微晃了晃。
沈青梧听得直挑眉，她自己盯着看了半，也只记得最开始两个名字，后面的早混作一团。
不得不，李昭这办事效率越来越厉害了，仅仅半个时辰时间，竟能找来这么多“复制人”似的壮汉，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她索性扬声朝前排的壮汉问道：“他的对不对？”
“全对！公子一个没差！”
最左边的壮汉率先开口，声音洪亮，“我就是杜白！”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纷纷点头称是，看向石头的眼神里满是惊讶。
沈青梧的目光在十五人脸上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她弯腰凑近石头，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的语气：“石头，咱们来个升级版测试，听声辨人，敢不敢试试？”
“当然敢！”石头把胸脯挺得更高，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沈青梧忍着笑，冲李昭递了个眼色。
李昭立刻上前，引着壮汉们往院角的老树下走，又找了块粗布帘子将炔在后面，只留一道缝隙，能出声却看不清人影。
“都听好了，一会我点到号数，你们就随便句话，不用报名字。”
沈青梧清了清嗓子，故意打乱顺序喊，“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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