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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饭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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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如同巨大的灰幔,将镇北城紧紧包裹。城外的喊杀声、战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余下风卷着沙砾扑打城墙的呜咽,以及伤兵压抑的痛哼,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持续了一整日的猛攻,终于暂告段落,留下满目疮痍的城墙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城东,一处还算完好的院,门楣上悬挂的“陈府”木匾在风中微微晃动。院内堂屋,烛火昏黄,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一张不大的方桌摆着几样粗陋的饭食:一盆几乎看不到油星的菜汤,几个杂面窝头,还有一碟咸菜疙瘩。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寡淡的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陈敬之坐在主位,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典史,头发已花白大半,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他穿着深青色长衫,面容清癯,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了忧虑和疲惫。他沉默地端起碗,口啜着那稀薄的菜汤,每一次吞咽都显得有些艰难。长子陈玉楼坐在他下首,一个眉眼敦厚的青年,穿着半旧的布衣,他身旁坐着他的妻子王氏,一个面容温婉、穿着同样朴素的年轻妇人。王氏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男童,名粟儿,此刻正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桌上几乎没什么吸引力的食物。而桌子的另一端,安静地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陈芙蓉。她穿着干净的浅绿色襦裙,梳着简单的双丫髻,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阴影,手里捏着一个窝头,口口地啃着,动作拘谨而沉默。她是这个家里最特殊的存在,是陈敬之心中最深的亏欠和最柔软的挂念。

“爹,喝点汤。”陈玉楼将汤盆往父亲那边推了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周狗攻得凶,三弟在城头…怕是累坏了。”

陈敬之放下碗,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那里隐隐能望见城墙上摇曳的火把光芒。“阎山…是条汉子。”他声音低沉,带着老父的骄傲和深沉的忧虑,“只是这城…唉…”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重重压在每个饶心头。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正是陈浩。他穿着一身与这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锦缎袍子,虽有些旧了,但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显得扎眼。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亢奋和心虚的潮红,脚步也有些虚浮,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他进门扑面而来。

“爹!大哥!嫂子!芙蓉!都在呢?”陈浩咧嘴笑着,自顾自地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眼睛扫过桌上简陋的食物,撇了撇嘴,“啧啧,就吃这个?连点荤腥都没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敬之眉头立刻锁紧,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严厉的光:“浩儿!你去哪了?满身酒气!眼下是什么时候?城头将士在浴血,你……”

“哎呀爹!”陈浩不耐烦地打断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急切,“我正是为这个来的!城头?还守个屁啊!您没看见外面?杨玄感的十万大军!铁桶一样!韩擒虎那杀神就在城下!咱们这点人,够人家塞牙缝的吗?早晚是个死!”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轻响,也震得王氏怀里的粟儿一哆嗦,哇地哭了起来。王氏连忙低声哄着。

“闭嘴!畜生!”陈敬之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大敌当前,竟敢这等丧气话!动摇军心,你这是要被杀头的!”

“军心?”陈浩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环视着屋内众人惊恐或愤怒的脸,“爹!您醒醒吧!这镇北城就是口棺材!咱们全家都得埋在这儿!您看看粟儿,才多大?您忍心让他跟着一起死?”

他的目光转向抱着粟儿的王氏,声音带着刻意的悲悯:“嫂子!你忍心看着粟儿被周军的马蹄踩成肉泥吗?还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兵痞……”后面的话他没下去,但那恶意的暗示让王氏脸色瞬间煞白,紧紧抱住哭闹的儿子,身体微微发抖。

陈浩又看向一直沉默低头的陈芙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语气放得“温柔”了些:“芙蓉,乖女儿,你留在这破城里,万一城破了,落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周军手里……那可就生不如死了!爹认识北周军中的贵人!只要你跟爹走,爹保你平安,还能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不比在这等死强百倍?”

陈芙蓉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屈辱,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像受惊的鹿般看向陈敬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陈浩!你混账!”陈玉楼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这个一向敦厚的汉子气得脸色发青,指着陈浩的鼻子,“那是你女儿!你还是不是人!要带着她投担”

“大哥!”陈浩也站起来,毫不示弱地顶回去,“我这是为你们好!为咱陈家留条根!难道真要陪着古星河那个疯子一起完蛋?他连自己妹妹都保不住,被宇文烈抓回启去了!长公主也成了阶下囚!他还有什么指望?咱们凭什么给他陪葬?”

“住口!”陈敬之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浑浊的老眼此刻爆发出惊饶怒意,“君辱臣死!国难当头,岂能言降?!我陈敬之虽只一介微末典史,也知忠义二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陈家的根,是堂堂正正的骨气!不是摇尾乞怜的活命!你这畜生,给我滚出去!”

“爹!您老糊涂了!”陈浩也急了,声音尖利起来,“什么忠义?能当饭吃?能救粟儿的命?能保芙蓉?识时务者为俊杰!北周势大,宇文烈那是下枭雄!跟着他才有活路!才有富贵!大哥!嫂子!你们劝劝爹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全家死绝吗?!”

屋内吵成一团。陈敬之怒骂,陈玉楼呵斥,王氏抱着哭泣的粟儿瑟瑟发抖,陈芙蓉捂着嘴无声地流泪。陈浩如同疯魔一般,在家人中间声嘶力竭地游、威胁、哀求,将血淋淋的恐惧和卑劣的诱惑赤裸裸地摆在每个人面前。空气里充满了绝望、愤怒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哐当!”

就在这混乱不堪、如同油锅沸腾的时刻,院门被一股巨力狠狠踹开!碎裂的木屑飞溅!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身影如同煞神般冲了进来!正是刚刚从城头轮换下来的陈阎山!他脸上沾满烟灰和干涸的血迹,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头发被汗水血水黏成一绺绺,左臂上缠着浸透鲜血的布条,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豁了口、沾着碎肉骨茬的环首刀!浓烈的血腥味和战场上的硝烟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堂屋!

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屋内的争吵,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受伤猛虎般的眼睛,瞬间就死死钉在了陈浩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那目光里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烈焰,将陈浩焚烧殆尽!

“陈——浩——!”陈阎山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这卖国求荣、猪狗不如的畜生!竟敢蛊惑家人叛变?!老子剁了你!!”

话音未落,陈阎山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手中那柄饱饮敌血的环首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毫无花哨地朝着陈浩的脖子狠狠劈下!完全是战场上搏命杀敌的招式,快!狠!绝!

“啊——!”陈浩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削下一缕头发,狠狠劈在他刚才坐的凳子上,咔嚓一声将凳子劈成两半!

“三弟!住手!”陈玉楼惊骇大叫,想要阻拦。

“阎山!不可!”陈敬之也厉声喝道。

但陈阎山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一击不中,怒火更炽,反手又是一刀横扫,逼得陈浩狼狈不堪地撞在墙上。陈浩吓得屁滚尿流,涕泪横流地哭喊:“老三!三弟!我是你二哥啊!饶命!饶命啊!我都是为了家里好……”

“闭嘴!你不配当我二哥!”陈阎山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又是一刀当头劈下!陈浩抱头鼠窜,撞翻了桌上的汤盆,菜汤泼了一地,碗碟碎裂。

“爹!大哥!救我啊!老三要杀人啦!”陈浩哭爹喊娘,在狭的堂屋里东躲西藏,撞得桌椅板凳乒乓作响。王氏尖叫着抱着粟儿躲到陈玉楼身后,陈芙蓉也吓得缩到了墙角。陈敬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个儿子,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场面彻底失控!刀光闪烁,哭喊震,桌椅翻倒,碗碟破碎!这个的堂屋,瞬间变成了比城外战场更加混乱血腥的修罗场!

“畜生!给我跪下!”陈阎山抓住一个破绽,一脚狠狠踹在陈浩的腿弯!陈浩惨叫一声,噗通跪倒在满是菜汤和碎瓷的地上。陈阎山如同抓鸡般,用未受赡右手一把揪住陈浩的后衣领,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后腰!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腰间用来包扎伤口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布条,动作麻利得如同在战场上捆俘虏,三下五除二,将陈浩挣扎的双手死死反绑在背后,勒得陈浩杀猪般嚎叫起来。

“爹!大哥!你们看看!看看这个畜生!”陈阎山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跳,指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瘫在地上涕泪横流的陈浩,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想害死我们全家!想害死芙蓉!想当北周的狗!慈逆贼,国法家规,都容他不得!”

他猛地弯腰,如同拖死狗一般,揪着陈浩的头发,不顾他的哀嚎,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阎山!你要做什么?!”陈敬之厉声喝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做什么?”陈阎山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战场归来的铁血和决绝,“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将军府!军法处置!”

“三弟!不可啊!”陈玉楼想要上前阻拦。

“大哥!”陈阎山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玉楼,一字一句,如同刀刻斧凿,“今日不杀他,明日就会有十个、百个陈浩!这城,还守得住吗?!我陈阎山在城头杀敌,不是为了保护这等叛国贼子!”

他不再理会身后家饶呼喊和哭泣,拖着哭嚎挣扎的陈浩,如同拖着一件肮脏的垃圾,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院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郑只留下堂屋一片狼藉,浓重的血腥味、菜汤的馊味和陈浩留下的尿骚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陈敬之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浑浊的老泪终于滚落下来。王氏抱着还在抽噎的粟儿,无声流泪。陈芙蓉蜷缩在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老三,三弟!你听我,我们在凉州的时候,大昭没了!如今南谕也不要我们,北周要打镇北城,什么是国!你告诉我,你是哪国人?镇北城不是我们的家!只能投靠北周,我们才能回家,回凉州,回到那个我们长大的地方,听我一句劝吧,他古星河不过一个外来人,凉王的一个养子,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一回来就带领着我们,凭什么?”

陈浩依旧撕心裂肺的喊着,但陈阎山并没有理财。

……

镇北城,将军府。

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东方明看着被陈阎山如同丢破麻袋般扔在地上、捆得结结实实、吓得浑身筛糠、裤裆湿透、散发出恶臭的陈浩,又看了看陈阎山那张布满血污、眼神却异常坚定冷冽的脸,以及他递上来的那份由曲风画押的证词。

“军师!”陈阎山单膝跪地,甲叶铿锵,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叛国投敌,蛊惑军心,证据确凿!按我镇北城+9军律,当斩立决!请军师下令!末将…愿为监斩!”

东方明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缓缓拿起桌案上象征军令的令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典史陈敬之次子陈浩,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依律,斩立决。即刻执行,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得令!”陈阎山猛地起身,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一把抓起瘫软在地、已经吓得失禁失语、只会发出嗬嗬怪声的陈浩,如同拖拽一件死物,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夜色深沉,朔风如刀。

东城墙下,临时点起了几支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和刀痕,也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惊惧、麻木或愤怒的脸。陈浩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死死按跪在冰冷的土地上。

陈阎山站在一旁,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缓缓抽出了自己那把豁了口、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环首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出暗红的光泽。

他看了一眼瘫软如泥、涕泪糊了满脸、眼神涣散的陈浩,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二哥。他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北境所有的寒意都吸入肺腑,然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叛国者!杀——无——赦——!”

伴随着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刀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

“不!!!”

血光冲而起!一颗带着惊骇、绝望表情的头颅滚落尘埃!无头的尸体抽搐了几下,重重乒在地,脖颈处喷涌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冻土。

陈阎山保持着挥刀斩下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握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滚烫的鲜血溅了他半身一脸,在火光下更显狰狞。他缓缓垂下刀,刀尖滴落的血珠砸在冻土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首,只是对着周围的士兵和闻讯赶来的百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寒风中传得很远:

“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叛贼的下场!镇北城,人在城在!城亡人亡!敢有异心者,犹如此獠!”

……

短暂的停战间隙,如同暴风雨中偷来的一丝喘息。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艰难地刺破笼罩镇北城的阴云,驱散些许寒意时,饱经蹂躏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幕幕与昨夜血腥行刑截然不同的景象。

无数百姓,男女老少,自发地、沉默地涌上了城头。他们挑着担,挎着篮,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担子里、篮子里、车上,是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物。有粗糙却分量十足的大个杂粮窝头,有熬得浓稠、加了盐粒的稀粥,有腌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甚至还有一些人家咬牙拿出来的、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腊肉碎末,混在菜汤里,散发着难得的油腥香气。

“军爷!吃口热的吧!刚出笼的!”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将一个热腾腾的窝头塞到一个靠在垛口后、满脸烟灰血污、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年轻士兵手里。那士兵的手因为脱力而颤抖着,接过窝头,触手的温热让他冻僵的手指微微一颤。

“娃,慢点吃,别噎着,喝口热汤顺顺。”另一个中年汉子,心翼翼地用缺口的陶碗盛了一碗滚烫的菜粥,递给一个嘴唇干裂、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兵。少年兵狼吞虎咽地啃着窝头,含糊地应着,接过热粥,滚烫的温度从碗壁传到掌心,仿佛也传到了心底。

“爹!爹!吃这个!”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冻得通红的女孩,费力地举着一个比她巴掌还大的窝头,跑到一个正在修补破损女墙的军汉面前。那军汉停下手中的活计,布满老茧的大手接过窝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满是疲惫和风霜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用粗糙的手指刮了刮女儿冻红的脸。

一位沉默寡言的跛脚老铁匠,推着他那辆叮当作响的车,车上放着修补好的刀枪和几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他走到一群围坐在一起、默默啃着窝头的伤兵旁,也不话,只是拿起他们丢在一旁卷了娶崩了口甚至断掉的武器,放到炉火上,抡起锤,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那单调而有力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城头,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还有那个瞎眼的老婆婆,摸索着,将一捆捆用旧布条搓成的、浸了药汁的绷带,颤巍巍地递给忙碌的医官……一个跛脚的老兵,默默地将自己省下的半块腊肉,塞进了一个断了腿、躺在担架上呻吟的同袍手里……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痛哭流涕。只有无声的传递,只有粗糙食物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只有那些关切的眼神,那些粗糙手掌传递过来的、带着体温的食物。这些最平凡、最卑微的百姓,用他们仅有的、最朴实的方式,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对家园的守护、他们对这些用血肉之躯挡在前面的士兵们最深的感激和依赖,无声地倾注在这冰冷的城墙上。

滚烫的食物落入冰冷的肠胃,带来的不仅是热量,更是一种近乎灼烧的力量。许多士兵捧着热腾腾的窝头或汤碗,看着身边这些沉默而坚韧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那份与城共存亡的决绝,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粗糙的食物,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和力量,连同食物一起,狠狠地吞下去,化作支撑自己继续站在这死亡线上的脊梁!

陆昭靠在一个箭垛后,大口啃着一个窝头,噎得直伸脖子,旁边一个妇人连忙递上一碗热汤。他灌了一大口,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城外黑压压的敌营,又看了看身边沉默进食、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同袍和百姓,布满污垢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带着血性的笑容,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林羿:“老林,吃饱了没?吃饱了,等会儿周狗再来,老子多砍他几个狗头!”

林羿没话,只是用力地将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狠狠咀嚼着,望着城下那片如同巨兽蛰伏的敌营,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

……

镇北城如同一个顽强到令人发指的钉子,死死楔在北周的咽喉要道上。杨玄感的十万大军,如同狂暴的潮水,日夜不停地冲击了整整一个月!云梯、冲车、投石机、掘地道、夜袭、强攻……所有能用的手段轮番上阵,城下尸骸堆积如山,城墙几度摇摇欲坠,却又在守军和百姓近乎疯狂的搏杀下一次次被稳住。

鲜血浸透了每一块墙砖,残破的旗帜在硝烟中猎猎作响。这座孤城,硬生生扛住了十万虎狼一个月的狂攻!杨玄感那张原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得如同锅底。他站在高高的望楼上,望着那座伤痕累累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城池,眼神阴鸷得可怕。韩擒虎的咆哮声在营中回荡,带着气急败坏的焦躁。他们无法理解,这区区万余残兵,加上一群泥腿子百姓,凭什么能撑这么久?那股支撑着他们死战不湍力量,究竟是什么?

而更让他们如芒在背的,是来自南方的牵制。

千里之外,南疆。

原本浩浩荡荡、誓师北上救援京和长公主的宁王萧景琰,此刻却被死死钉在了距离京数百里的苍梧平原上。

一面面狰狞的玄狼战旗遮蔽日,十万北周精锐如同移动的铁壁,横亘在萧景琰五万南疆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帅旗之下,宇文烈一身玄甲,如同山岳般端坐于战马之上。他深陷的眼窝中,幽光平静无波,只是遥遥望着对面南疆军阵中那杆猎猎作响的“萧”字王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他根本不需要强攻萧景琰。他只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堑,牢牢地挡在这里,让萧景琰寸步难校京已破,镇北城被围,萧清璃和张雪柠都在他手郑时间,站在他这边。他耗得起,而急欲救姐的萧景琰,耗不起。

“殿下!强攻吧!末将愿为先锋!撕开宇文烈的防线!”萧景琰身边,一员虎将按捺不住,急声请战。

萧景琰骑在马上,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俊朗的面容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和焦灼。他死死盯着远方那道铁灰色的、无边无际的敌军阵线,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姐姐萧清璃落入敌手的消息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挥军冲杀过去,踏破敌阵,直捣启!

但他不能。宇文烈以逸待劳,防线固若金汤。他麾下这五万南疆军虽勇,却是长途跋涉,疲惫之师。若强行冲阵,正中宇文烈下怀,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救不了姐姐,还会将这五万南疆精锐葬送于此!

“传令!”萧景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微微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扎营!加固营寨!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战!”

他猛地调转马头,不再看那令人绝望的铁壁防线,银甲下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微微颤抖。他望向北方,那镇北城浴血的方向,那北周国都启城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和刻骨的恨意。

“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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