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璃和萧执站在墓室门口,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棺材的起伏骤然加剧!那悠长痛苦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尖锐!
整个棺材剧烈地颤抖起来,包裹它的厚重漆层如同沸腾的泥浆般疯狂涌动!
“娘娘!”江烬璃再也抑制不住,悲呼一声,就要冲进去!
“心!”萧执的厉喝声同时响起!
就在江烬璃抬脚的刹那,异变再生!
……
紫宸殿内,鎏金蟠龙柱投下森冷的阴影。
萧衍高踞在冰冷的龙椅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面色异常苍白,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丹陛下被两名禁军铁卫死死按住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形枯槁,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裹在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宽大旧袍里。
她低垂着头,身体因寒冷或恐惧而微微颤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杂着陈旧漆料、药汁和腐朽气息的死寂味道。正是被从皇陵漆刑活棺职救”出的匠女皇妃!
“六弟,”萧衍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目光却转向大殿一侧被几名御前带刀侍卫隐隐围住的萧执。
“你瞧瞧,这是谁?”他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意味,指向阶下的匠女,
“朕的母妃?不,一个早就该烂在地底的匠奴罢了!为了她,你竟敢伙同罪奴之后,擅闯皇陵,亵渎先帝陵寝!真是朕的好弟弟啊!”
眼前这个所谓的“皇帝”……
萧执因顾及心上人安危,不顾众臣反对,把皇位暂交于同为皇子——萧衍。自己亦为监国亲王,没想到萧衍竟然……
萧执身姿笔挺如松,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萧执萧执,平静无波,深处却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
“皇兄,擅闯皇陵之罪,臣弟自当领受。只是,皇兄以母妃为质,强召臣弟至此,意欲何为?难道只为问罪?”
“问罪?”萧衍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朕岂敢问罪子?朕只想……请六弟帮朕一个忙。”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芒,
“六弟!你监国操劳,劳苦功高!今日,就将这监国玉玺,还有你手中那柄节制京畿兵马的虎符,一并……交还给朕吧!”
图穷匕见!以匠女皇妃为要挟,逼萧执交出权柄!
殿内死寂一片。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饶胸口。
萧执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在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萧衍那张因疯狂和病态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如铁:
“皇兄,仅凭你一面之词,便要夺我权柄?此非禅让,是逼宫!”
“逼宫?”萧衍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朕是子!这下本就是朕的!何来逼宫?!”他猛地站起,明黄的龙袍因身体的瘦弱而显得空荡,指着阶下的匠女,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变形,
“你,还有她!你们这些血脉低贱的匠奴!窃据高位,混淆家血脉!若非当年……若非当年朕的母后心慈,留你性命,你焉有今日?!如今朕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朕的东西!交出来!否则……”他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挥手!
萧执向前踏出一步,围着他的带刀侍卫立刻刀锋出鞘,寒光闪闪,将他死死逼住!
“别动!朕的六弟!”萧衍脸上露出病态的、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
“朕的耐心有限。玉玺,虎符,立刻交出来!”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殿内的空气彻底凝固,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萧执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
交权?交出权柄,萧衍绝不会放过匠女皇妃,更不会放过自己和所有参与此事的匠人!不交?难道眼睁睁看着母妃在自己面前被虐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窒息的僵持之际——
“轰隆隆——!!!”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帝京!紧接着,整个紫宸殿,不,是整个皇宫,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龙翻身了?!”
“护驾!快护驾!”
殿内瞬间大乱!金砖地面在脚下起伏波动,如同狂涛中的甲板!巨大的蟠龙金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御前侍卫们东倒西歪,惊呼连连,再也无法保持阵型。
萧衍猝不及防,被剧烈的摇晃甩得一个趔趄,狼狈地乒在龙椅旁,头上的冕旒都歪了,惊恐地大叫:“怎么回事?!护驾!护驾!”
萧执也被这剧烈的震动晃得脚下不稳,但他反应极快,强忍肩头剧痛,趁着侍卫混乱之际,猛地一个箭步冲向阶下!他一把推开按住匠女的铁卫,将枯槁虚弱的匠女皇妃紧紧护在怀中!
震动持续了足足十数息,才渐渐平息。殿内一片狼藉,杯盘狼藉,灰尘弥漫。侍卫们惊魂未定,纷纷爬起,刀锋重新指向萧执和匠女。
“妖……妖术!定是妖术!”
萧衍被人搀扶着重新坐回龙椅,脸色因惊恐和愤怒而扭曲,指着萧执怀中的匠女嘶吼,“这老贱人招来的灾祸!杀了她!快给朕杀了她!”
侍卫们得令,眼中凶光一闪,便要上前。
“且慢!”萧执护着匠女,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内力,震得殿内嗡嗡作响,“皇兄!你抬头看看!”
萧衍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透过紫宸殿敞开的巨大殿门,望向殿外的空——
殿外的混乱与惊呼声,如同沸腾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穿透了厚厚的宫墙,席卷了整个帝京!
“……降异象啊!”
“琉璃瓦!皇宫的琉璃瓦显灵了!”
“快看!那是什么?!”
无数百姓,无论士农工商,男女老幼,都被刚才那阵剧烈的“地动”惊出了家门,此刻正目瞪口呆地仰望着皇宫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敬畏与……狂热!
原本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此刻竟如同巨大的、流动的画卷!无数清晰无比、栩栩如生的人物光影,正在整个皇宫的琉璃瓦顶上上演!
光影流转,画面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深夜的皇家别苑。华丽的产房内,一名形容枯槁、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匠女皇妃年轻时轮廓的女子——匠女皇妃,正躺在锦榻上痛苦分娩,汗水浸透了鬓发。几名神色紧张的稳婆和宫女围绕着她。
而在产房外昏暗的回廊阴影里,一个穿着宫装、面容刻薄的老嬷嬷——当年的太后心腹,正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用明黄襁褓包裹的婴儿,与另一个穿着华贵、神色傲慢、抱着另一个同样明黄襁褓婴儿的妇人——谢家嫡女,当时的皇后飞快地交换着襁褓!
皇后脸上带着得逞的阴笑,而老嬷嬷则惶恐地抱着换来的婴儿,匆匆消失在黑暗深处……
阴森的地宫。巨大的漆刑活棺如同狰狞的怪兽矗立。棺材表面扭曲的“人脸”空洞的双眼流下粘稠的暗红液体……
枯槁的匠女被铁链锁在棺椁旁,手腕脚腕被金针刺穿,粘稠的血液顺着特制的凹槽,一滴、一滴……滴落在棺椁表面蠕动的漆层上,被那如同活物般的漆贪婪地吸收……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一幅幅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二十年前那场肮脏的调包阴谋,将匠女皇妃被囚禁为“人漆”的惨绝人寰,将萧执被刻意冷落忽视的童年,赤裸裸、血淋淋地展现在整个帝京数十万百姓眼前!展现在初冬清冷的阳光下!
“啊……原来……原来是这样!”
“陛下……陛下他……”
“匠女娘娘……太惨了……”
“六皇子陛下……才是真正的……”
“匠女皇妃居然怀的是双胞胎……”
“调包!窃国!人漆!理不容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议论、愤怒、悲悯!
朱雀大街上,宣德门外,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向着皇宫琉璃瓦顶上那流动的光影叩拜,如同朝圣!巨大的声浪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皇宫森严的壁垒!
“还位匠子!”
“苍有眼!还位匠子!”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邻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还位匠子!”
“还位匠子!”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九惊雷,滚滚而来,震得紫宸殿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整个帝京都在呐喊!
紫宸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殿外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饶心上。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刀锋指向萧执和匠女的御前侍卫,此刻脸色煞白,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龙椅上的萧衍,又看向殿外那如同神迹般显影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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