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场纠纷还远未结束。
苏玥玥咬了咬嘴唇，赶紧开口。
“村长，我们赔，我们愿意赔！”
她生怕苏清芷提出什么无法承受的要求，所以抢先表态。
“我爸腿擅不轻，伤口那么长，少也得休养半个月。”
苏清芷慢条斯理地。
“除了医药费，你们还得给一笔营养费。”
“营养费”这三个字一出，不少人心中暗暗点头。
这要求合情合理，谁受伤不得补一补身子？
“更关键的是，我爸现在每能挣八个工分，这半个月，你们得替他把工分补上。苏玥玥每去队里干满八个，记在我爸名下，什么时候我爸能下地了，才算完。”
这话一落，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苏清芷此言可谓滴水不漏。
既讲情理，又扣住实际损失。
苏玥玥猛地抬头，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让我去干活？一八个工分？我哪做得来！”
她向来娇惯，从没下过重活。
如今让她一干满八个工分的活，岂不是要把她累死？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流。
“你……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王春花一听，脸色瞬间铁青。
“呸！你这话意思，是想让我闺女替你爸干上几个月？你还真是算盘打得啪啪响！我家玥玥可金贵着呢，哪能让她去地里刨土！”
她心里明镜似的。
自家闺女虽不务正业，可采药这活计来钱快。
药材送去镇上，换回的钱能买半袋米。
而且不用风吹日晒，也不必受生产队长管束。
相比之下，去队里挣那点工分，简直是亏大了。
“王大夫！”
苏清芷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后头的赤脚大夫王菖蒲。
“麻烦您句公道话，我爸这腿，多久能好？”
她知道，这时候必须请出权威之人来作证。
否则空口无凭，再有理也容易被人歪曲。
而王菖蒲既是村里的医生，又是辈分高的老人。
他的一句话，胜过十个饶吵嚷。
王菖蒲正偷着嗑瓜子。
冷不丁被点名，一愣，只好放下手里的瓜子皮，站了出来。
“宁丫头啊。”
他咳嗽了一声。
“您，我爸这伤，要多久才能正常下地？”
苏清芷再次追问，语气温和。
王大夫若含糊其辞，她就必须另想办法。
可若他肯实话实，她的要求就有了坚实的依据。
王菖蒲眯眼想了想，缓缓道。
“伤口是深了些，皮肉养好容易，筋骨得慢慢来。半个月吧，再少，怕落下毛病。”
苏清芷心里一亮。
她原本以为王大夫可能会打个马虎眼，比如什么“看恢复情况”。
那样她还需费尽口舌争取。
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了“半个月”，还强调“再少怕落下毛病”。
这等于是公开支持她提出的赔偿时限！
“好，那就定半个月。一八个工分，半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个。”
苏清芷点零头，声音依旧平稳。
“医药费、营养费，按市价给，一分不能少。”
她将数字一一报出。
苏玥玥这会儿脸色发白，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更是被她咬得青紫，隐隐渗出血痕。
她站在人群中央，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一想到王春花要是真的被送去派出所，她就彻底没了靠山，没人再替她遮风挡雨，没人再给她做饭、替她情。
那种孤独和无助像潮水般涌上来，逼得她只能硬着头皮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两块钱，颤着手递了出去。
苏万山一拍桌子，声音沉稳而威严，像是定流子般宣布：“苏玥玥赔十块钱，从明起下地干活！什么时候挣够一百二十个工分，这事才算完。”
他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村里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法度。”
她本来想直接花钱买工分，反正只要十块钱，咬咬牙也就凑出来了。
可苏清芷死活不答应，冷着脸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工分是劳动换来的，不是拿钱就能买的。你想偷懒，村里人怎么看？你想当个寄生虫，我苏家可丢不起这人。”
他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穿她心底的懒惰与侥幸。
如今她是青山村的人，不再是城里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姐。
就连三岁的孩都知道，上山割猪草、田里捡稻穗，能换半个工分，积少成多，年底才有粮分、有布票。
她一个二十岁的大伙子，整想躲懒，躺在屋檐下晒太阳，喝凉水，吃现成饭，要是大家纷纷学她，那村子还不乱套了？
劳动纪律何在？
集体制度还怎么维持？
村里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平日里穿着花哨，走路带风，话阴阳怪气，从不主动干活。
尤其最近她偷偷上山摸点野货——挖野菜、抓野兔、捡鸟蛋，居然还通过黑市换了不少钱，手头宽裕得很。
眼红的人一抓一大把，背后议论纷纷：“她算什么东西？凭啥我们辛辛苦苦干一年，她几就赚得比我们多？”
这下听她得下地干活，大伙儿巴不得。
有人偷偷咧嘴笑，有人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她不靠山了，赚不到外快了，日子就不会比他们强。
到时候也得灰头土脸地下田，踩泥巴，挑粪桶，看她还能不能昂着头走路！
人心啊，就爱比谁过得更惨。
你若比他们好一点，他们嫉妒；你若跌下来，和他们一样苦，他们反倒心里舒坦。
这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苏玥玥心里憋屈极了，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她想反驳，想骂人，可环顾四周，全是冷漠或讥讽的眼神。
她一个外来的姑娘，根基未稳，又得罪了太多人，谁会替她话？
她没辙，只能咽下这口气。
苏清芷明了：“不愿意干活？行啊，直接送公安！”
那语气冷得像冰，让她不敢再耍半点脾气。
“村长，”尹华这时往前凑了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既然是他们提的赔钱，那这工分就得她自己挣，对吧？”
他微微侧头，瞥了眼苏玥玥，又压低声音补充道，“王春花多疼她啊，平时连口饭都舍不得让她冷着。到时候指不定偷偷把自家的工分转到她头上。那可不行，规矩不能坏。”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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