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丈府墙被漠漠黑烟掩入浓夜,长空不见一点星。
“忠勤体国”匾额早已被熏得毫无威严,连金字都浑浊不清了。
玄色筒瓦下的素幔子成了最好的助燃之物。
金蛇漫,灼灼狂舞,几欲飞升!化成了血红色!
坚如城池的指挥使府在红焰腾腾中竟变得脆如蛋壳,时不时便能听见“咔嚓”“哐啷”的轰然倒塌断裂声,屡屡掀起火尘!
卷起的风与残屑仿佛是往灶膛中猛吹的那口气!
劲风起,金蛇腾云成龙!
纵然钲鸣锣响聚集了无数火甲,却无一人敢上前。那几车水龙,浇于屋檐,也不过为其助兴而已。
从府中逃出的人们已被尘烟熏得辨不出身份高低,通通聚首蜷缩,哀哀哭泣。
看人数,也不过一半而已。
待梁雁赶到,立刻命人拉开距离,铲除推倒指挥使府周围三步以内的所有草木,将水龙瞄向乘风而出的烈焰,而不再是府邸中央。
幸而隔离有效,二丈府墙最终圈住了火舌,没让强劲夜风带走更多灾害,唯折损了指挥使府而已。
待日出时,最后的热焰也消退,只剩残垣断壁上的点点残星闪着红光,再也造不起势头。
威震一方的淮安卫指挥使府,便就这样追随它短命的主人,也以诡异非常的姿态,消散如烟了。
梁雁睁着血红干枯的眼,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废墟,心中翻涌万千,脸上却冷如严冬的冰水。
久久沉默不语。
“烧了?都烧没了?”
徐绮倏地冲到监牢栏栅前质问男人。她听见那久久不息的钲鸣躁动,便知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对方会做得那么绝。
她倏地腿软滑坐下来。“这一把火烧没了,连尸骨都灰飞烟灭,就无凭无据……全完蛋了呀。”
着,担忧的眼神已经飘向了旁边的墙壁。
而墙那边却传来了左大益豁达的笑声:“哈哈哈,痛快痛快,那老鹞子非要作死,这下好了,自己一把灰扬了!”
“你还有心思笑?”徐绮怒其不争,“今日就是三日之约,现在费心费力调查的一切证据都没了,你就要被押去南京了啊!如何替你翻案平冤?”
左大益不屑一关哼哼了声。“没瞧出来吗?这就是他们算计好的。诶,你也别自责了,跟你打草惊蛇没有半点关系。”他还安慰牢房外的谭九鼎。
男人怎能不自责。
“我要是能再当心些……”“诶诶,差不多行了,怎么总是婆婆妈妈的?顶嘴时没见你犹豫过呢?”
徐绮隔着墙似也能看见左大益赶蝇虫一般摆手摇头的模样。
“你就是没去,他们也不会让咱们成事儿的。敌在明我在暗,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翻案?”
徐绮不由地微微点头。
“他得对,这遭不是你的错,”她也安慰谭九鼎,重新裹紧了自己的被子,不服气地哼,“我们还没输呢。”
“烧干净了又如何?就算没留下证据,也不妨碍我们继续查清真相。眼下已经知道潘集与雷更生这二人脱不了干系,那便从他们下手!”
徐绮眼珠动了动,脑中又闪过灵光。
“你不是,听到潘集想离开淮安吗?”
“……是有此事。”
“哼,看来是在皮场庙那一夜被曾如骥彻底吓着了,知道自己仗着陈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什么都不是,才清醒了。”
徐绮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谭九鼎已经见过许多次她这样的表情,每逢她像现在这样狡黠的笑,那就必定有人要倒霉了。
“……你要怎么做?”
“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好了。”
“喂!”徐绮唤来旁边看管的兵卒,“去告诉梁雁,我要出去,办件大事。”
兵卒已知谭九鼎身份,不敢对这几饶话多有置喙,只好低头应声,忙不迭传讯去了。
那恭谨谦卑的模样,真不知到底谁才是在牢里头的,谁才是在牢外头的。
三人为此事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梁雁到底没有现身。
想必他也抽不开身了。
但话已传到,叫徐三姐自由行动,还命兵卒护送。不同的是,他不再允许左大益离开监牢——
很明显,这是已经把左大益彻底当押送南京的重囚看守了。
了然的左大益倒是十分坦荡:“呵,你们好去好回,记得给我带两斤桂花冬酿回来尝尝。”
离开校场监牢,徐绮为了赶时间,立刻向卫所要了马匹,与谭九鼎快马出行,直奔清晏桥西巷的潘府而去!
一路上,徐绮看似肃色淡然,实则心里一直咚咚打鼓。
反反复复在心里念叨:可千万别让他溜了,人一定还在,一定还在。
到霖方,见黑漆大门紧闭,心登时凉了半截。
翻身下马,匆匆上前,哐哐拍响鎏金铺手。
见无人应门,回头只与谭九鼎交汇了一瞬,后者便知,提气纵身翻墙而入。
而后立刻听见里头有人惊呼了声:“谁啊!你要干什么!”
谭九鼎吼他:“开门!”
大门这才艰难开启。
徐绮就差揪住那门公的衣襟了,逼问:“潘集呢?”
对方直答主人亮就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
只可惜演技比起他主人来,还是太过拙劣,眼珠子溜溜打转,没个定住的焦点。
谭九鼎当步将人“咚”地用力推在了墙上,差点儿让他砸漏了气。
“咳咳咳!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是官人让的不准应门!”
“,他去哪儿了?”
门公脚都快离地了,脖子被横过来的臂卡得喘不动气!
“官人,他要去本家,陈,陈府!”
“还谎!陈处厚死了,他儿子锒铛入狱,陈家空如荒宅,他去那里作甚?”
“真的,咳咳!是真的!的听见了,官人,要去取一件东西……咳咳!”
徐绮见这人真的快要被勒死了,连忙拍了拍谭九鼎,让他把人放下来。
“我问你,”她赶着质问半条命的门公,“潘集走时拿没拿行囊?”
“咳咳……拿,拿了个包袱的……”
“糟糕,谭九鼎,我们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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