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旱情原还知道藏着些苗头,园子里的花草蔫得慢,下人们的饭食也只悄悄的从两一顿肉变成了四一顿肉,谁都没把这当回事。
可一入初夏,日头骤然烈得像火,旱情便似断了线的闸,一下子就凶了起来。
入了初夏,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卷着边儿,晒得发脆,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柳闻莺顶着头顶上的烈日,从大厨房里带人拎回来大姐的午膳和院子里的下人们的午饭,就已经热得吃不下饭了。
先去了一趟茶水间,结果发现连水壶里的水倒出来也就剩下半碗,根本压不住喉咙里的火气,瞥了眼炉子上的热水,又觉着身体又要冒汗了。
柳闻莺朝着下人们吃饭的地方走去,刚一进屋,就听见丫鬟们正一个个开始抱怨了起来。
“这饭是越来越差了,这让人怎么吃啊?”
就算铃铛今日跟着柳闻莺去大厨房打饭已经看见了自己今日要吃的食物,可是如今坐在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还是没忍住了出来。
柳闻莺顺着众人抱怨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没了吃饭的欲望。
饭盆里是掺了多半糠麸的糙米饭,另一个菜盆里是上面盖着的是已经发黄的烂菜叶,边上还飘着些最糙的咸菜疙瘩。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厨房的杏蕊也是忍不住叹气,刚进初夏,府里的厨房除了老太太那边,基本全都停了下来。
包括大太太那边,还有厨房才没开多久的二姐那边。
是统一用水,统一开火。
春日里的时候,大厨房的伙食差了些,厨房还能帮衬着点,如今厨房也没了。
“去年秋的时候,咱们再差好歹能吃口新鲜的菜蔬,碎米饭里就算有其他糙米那也是没见过连麸皮都掺和进来的。如今倒好,光是这饭咽着都剌嗓子。”
赭玉听着杏蕊的话也是皱眉,她一向话少,但是她低头戳着碗里的饭显然对于这伙食不满。
“府里的所有井水位都降了半截,往后怕是连喝水都成问题,更别提菜了,庄子那边已经半月没有送新鲜的蔬菜了吧?”
柳闻莺已经在众饶抱怨时悄悄地坐在了角落,听着这些话,她手里的筷子好半这才动了一下。
这一口糙米入了口,涩味混着糠麸的粗糙在嘴里嚼着格外难咽,这样的饭她都吃了三四了,她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吃了。
努力的咽下去了一口之后,柳闻莺便放下了筷子。
她看着身边丫鬟们一个个紧锁的眉头,耳边又听着一句接一句的抱怨,心里比嘴里的饭菜更不是滋味。
旱灾熬着府里每个人,这连顿安稳饭,如今都成了奢望。
先前家里晚上还能还能动火做点吃食,现如今因为用水进一步收紧,想要做一顿能吃的饭菜,他们家就得先省两的用水。
如今外面吃食的摊位也是越来越少,饮食卫生也不能得到保障,那些酒楼里的外带食物也不是他们家可以日日消费的起的。
叹了口气的柳闻莺又动了一下筷子,夹了一块咸菜疙瘩放进口中,便开始了“发呆”。
她的视线落在眼前虚空上的群聊界面。
果然,她娘发来的一张午饭图——一个粗瓷碗里装着同款的糙米杂粮饭以及一勺黄叶咸菜。
园子里的夏妈妈就算和吴娘子关系好,如今也没什么优待不优待的了。
【妈妈(吴幼兰):这菜,比去年咱们刚来的时候还要差。】
吴幼兰这边众人捧着碗蹲坐在蹿风的长廊下,看着这碗难以下咽的饭菜,看着周围下人们满脸苦恼,她便明白这可不是她自己矫情。
【妈妈(吴幼兰):园子里的水池都要见底了,昨两个杂役为抢半桶浇花的水打起来,头都破了。
我们的饭不仅有麸皮,烂菜叶子,甚至听后厨为省水,连锅都快洗不干净,保不齐一口还有沙子,这饭菜可怎么敢入口啊?】
柳闻莺看着她娘的消息,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安慰她娘,就见她爹柳致远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老爸(柳致远):我的午饭,还是早上你给我摊的那张鸡蛋饼卷咸菜疙瘩。我这铺子附近的餐馆又关门了两家。
上午的时候无逸斋老板还来我这里打听了我铺子里的粮油价格,城里的米铺的粮价三涨了三成,还问我这里有没有了。】
暮春的时候柳致远这粮油铺子就以高于市场均价一成的价格直接卖给了酒楼,还有一些他以陈粮处理价买了些放在了自己家里。
先前老太太在他这里存的粮食也在入夏的时候拉回了府里。
【老爸(柳致远):按道理府里的粮食应该不少,怎么这么快就跟吃不上饭似的?我还挺我铺子里的厮,城外村里人为争一口井,已经闹了好几回,有些人家头都给打烂了。今年地里的苗是全枯了,估计颗粒无收了。】
柳闻莺盯着光幕,捏着筷子的指节发白。
她原以为府里伙食变差已是困境,却不知外面早乱了套——水成了命根子,抢水的冲突随处可见;
粮食价如今涨了三成,更不要后面了,连城里的馆子也因此断供关门,这旱灾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就像那黑土地里的野草,没日没夜地疯了似生长。
“唔哇哇哇——”
忽然间,婴儿的啼哭声从隔壁院里传了过来,柳闻莺了随意塞了两口饭便放下筷子,转身走出屋子就见红袖已经扶着刚刚用完午膳的苏媛正要去隔壁永康阁去了。
隔壁的永康阁如今住着的就是杳娘用命换来的儿子——苏旻。
如今少爷苏旻才满月不久,从一开始长相极似外星人且哭声都弱的跟猫似的,到了如今已经是正常婴儿相貌且哭声如此响亮可见苏媛将他养的多好。
“黄柳,你看着院子。”
红袖扶着苏媛离开院里时丢了句这话,柳闻莺立刻应声而是。
如今翠星也被暂时调给了苏旻那边照料,翠星原来手里的活计便分给了其他的丫鬟们一起做。
不过柳闻莺也仔细的分析过了,翠星的绝大多数活计全落在自己头上了。
除了早晚那段时间她不在院子里的时候,翠星的那些活赭玉和杏蕊都分到了一点。
午膳过后,正是日头最盛时,廊下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院角那棵老槐树叶子蜷着边,蝉鸣有气无力地吊嗓子,估计也是没想到向往了这么多年的蓝白云这么的可怕。
其他没有活计的丫鬟们已经纷纷自己找地方避暑去了,柳闻莺搬了张竹椅斜坐在正屋的廊下,手里捏着把厨房里灶台扇火的蒲扇,轻轻晃着,眼神闲来无事四处看看,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不过就这种,上吊都费劲别搞事了。
偶尔有风过时,柳闻莺还会微微偏头,眼睫垂着,像在听风里有没有雨的消息,可等风过去,嘴角又会悄悄往下压一点。
现在自己跟在大型烘干机里有什么区别?
慢悠悠又摇了两下,意识到自己扇出的风都是热的之后柳闻莺便彻底放下了扇子,仔细听着隔壁院里的婴孩啼哭声已经停了好一会了。
柳闻莺心底估算着苏媛回来的时间,随即便深吸口气站起身,进屋里给即将回来的苏媛先点上一笼安神香,期待这炎热的暑气能随着苏媛一觉醒来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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