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那句“还行？”轻飘飘的，落在死寂的丁字区，却像砸进平静湖面的巨石。
赵铁柱猛地一个激灵，从石化状态中惊醒。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是看那堆被处理得温顺无比、灵气精纯的“灵蕴”，而是一把抓住了林风刚插在地上的那把纳秽铲！
黝黑的铲身，入手冰凉沉重。赵铁柱瞪着他那双铜铃眼，仔仔细细地翻看，尤其是铲子顶端镶嵌的那块灰扑扑、专门用来吸纳污秽灵气的“秽石”。
“没…没坏？”他喃喃自语，手指用力摩挲着秽石表面，触感依旧粗糙黯淡，毫无灵气耗损过度的迹象。
这玩意儿处理普通“灵蕴”还行，面对赤炎犀那种狂暴火芯子，几次下来就得黯淡报废。可眼前这把铲子，秽石的光泽都没变！
他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风，眼神已经不是看“师弟”，而是像在看某种稀世珍宝，带着惊骇、狂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林师弟！你这…你这手‘化煞归元’的本事…神了！真是神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风脸上，“这活儿太行了！不是还行，是顶呱呱！祖师爷赏饭吃啊！”
周围的杂役们这时也终于回过神，看向林风的眼神彻底变了。
几个心思活络的，已经悄悄凑近了些，想看看这位深藏不露的“林师弟”到底什么路数。
林风不动声色地避开赵铁柱热情的唾沫，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丁字区。
“簇灵蕴驳杂狂暴，根源在于灵兽体内妖力与地灵气未能完全融合，加之排泄时心绪躁动，引动灵气失衡。”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只需找准其灵力冲突的‘节点’，以精纯灵力稍加引导抚平，剔除其中因冲突衍生的戾气杂质，剩下的，便是上好的灵性物质。”
他的轻描淡写，仿佛在教人如何给盆栽浇水。
但听在赵铁柱和一众杂役耳中，却如同惊雷。
找准灵力冲突节点？
得容易！那狂暴的火芯子、阴冷的毒煞气、锋锐的风刃核心，是那么容易“找准”的吗？稍有不慎，就是炸肥伤身的下场！
更别提还要用自身精纯灵力去“引导抚平”，这对灵力的掌控力、自身的修为根基要求何其苛刻！
赵铁柱只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干这行几十年，见过不少内门弟子甚至执事来处理过棘手“灵蕴”，哪一个不是心翼翼，掐诀念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捋顺？哪有像林风这样，拎着把破铲子，信手拈来，挥洒自如的？
“林师弟…不，林师兄！”赵铁柱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腰都微微弯了下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您这手段，搁在咱们灵兽园，绝对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丁字区这庙太，容不下您这尊真神！我这就去禀报外园管事！像您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埋没在铲…呃，处理灵蕴堆上？至少也得去‘蕴灵池’或者‘药圃’那边……”
他话没完，林风却抬手打断了他：“不必麻烦。”
林风的目光越过赵铁柱，落在了丁字区最角落、靠近围栏阴影处的一堆“灵蕴”上。
那堆东西颜色深褐近黑，毫无光泽，也感受不到明显的灵气波动，混在一堆闪闪发光的“特产”里，显得格外不起眼，甚至有些碍眼，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混合着陈年泥土的沉闷气息。
旁边的秽车上，标着“废料”二字，显然是被判定为毫无价值的垃圾。
“那是何物？”林风指向那堆“废料”。
赵铁柱顺着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哦，那个啊。是‘墨甲地龙’的排泄物。那玩意儿又臭又硬，跟石头似的，里面丁点灵气都没，还死沉！以前有师兄不信邪，想提炼点土行精华出来，结果把丹炉都崩裂了！纯废物，只能当垃圾处理，隔段时间集中越后山‘化秽渊’倒掉。”
“墨甲地龙？”林风心中一动。此兽名字，他在系统即将断连时偶尔提供的零星资料里似乎见过，以吞食地脉深处的矿石和金属为生，排泄物坚硬无比，蕴含微弱的地磁之力，在特定条件下……他迈步走了过去。
“哎？林师兄，那玩意儿脏手，别碰！”赵铁柱连忙提醒，但林风已经走到了那堆深褐近黑的“废料”前。
他蹲下身，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灵光。
那灵光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精微的探查波动，如同最灵敏的探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一块拳头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废料”内部。
嗡！
就在林风的探查灵力刺入的瞬间，那块看似顽石的“废料”内部，极其微弱地、近乎错觉般地震颤了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沉重、带着岁月沧桑气息的奇异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打扰了美梦，极其轻微地泄露出一丝！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混杂在墨甲地龙排泄物本身的地磁气息里，几乎难以察觉。但林风的感知何其敏锐？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异样！那感觉……像是一粒被厚厚尘埃包裹的星辰核心，沉重、内敛，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则韵律。
与他修补宇宙裂痕时接触过的某些规则碎片，竟有几分遥远的呼应感！
好东西！
林风心中瞬间下了判断。此物绝非凡品！其外层这厚厚的、毫无灵性的墨甲地龙排泄物，反而成了一种绝佳的保护壳，掩盖了它真正的神异！
他不动声色，指尖那点探查灵力如同灵蛇般在那块“废料”内部飞快地转了一圈，确认了核心位置和大致形态。
然后，他看似随意地伸出手，在那堆“废料”里扒拉了几下，精准地将那块拳头大、内部有异的核心“废料”捡了起来，掂量了一下，入手果然沉重异常，远超同等体积的矿石。
“此物虽无灵气，但质地奇特，颇为沉重。”林风站起身，将那块黑疙瘩在手里抛了抛，看向一脸迷惑的赵铁柱，“赵师兄，此物既被列为废料，想必也无用处。在下对稀奇古怪的石头有些兴趣，不知可否带走把玩？”
赵铁柱看着林风手里那块黑不溜秋、毫无灵气的石头疙瘩，再看看林风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只觉得无比违和。
高人癖好都这么独特？喜欢玩粪堆里捡的石头？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垃圾，留着还占地方。
“嗨！林师兄您喜欢，尽管拿去！”
赵铁柱大手一挥，豪爽得很：“这破玩意儿，您就是搬走一车都没问题！”
他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这位爷高兴，愿意留在丁字区帮他处理那些棘手的“灵蕴堆”，别一块石头，搬座粪山都行！
“多谢。”林风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那黑疙瘩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一个内部空间不大，但材质极其特殊、由神级文明打造、能完美隔绝气息的随身次元囊。
这是防止系统空间出现意外特意打造的，果然派上了用场。
周围的杂役们看得莫名其妙，但也只当是这位手段通的“林师兄”有点怪癖，并未多想。
赵铁柱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林师兄，您看…这丁字区……”
“簇灵气虽驳杂，倒也别有妙处，于细微操控颇有磨砺之效。”
林风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散发着各色光芒和“芬芳”的“灵蕴堆”，语气淡然：“我便在此处暂留些时日，有劳赵师兄安排。”
“好！好！太好了！”赵铁柱喜出望外，差点蹦起来。
“我这就给您安排最清静的位置！不，您想待哪儿待哪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份例灵石！按执事的标准来！”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暂时落脚、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方便他研究那块黑疙瘩，同时慢慢熟悉此界规则和灵气特性。
至于份例供奉？
堂堂元婴大佬修补宇宙的“缝补匠”，会在乎这点蚊子腿？
他拎起那把纳秽铲，走向下一堆需要“梳理”的灵蕴堆。
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工作，而是在进行某种优雅的艺术创作。
赵铁柱则如同打了鸡血，立刻指挥几个机灵的杂役去给林风准备休息的静室，同时自己一溜烟地朝着外园管事所在的方向跑去。他得赶紧把这块“活宝贝”报上去！丁字区出了这等人物，他赵铁柱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吗？
只是，赵铁柱没注意到，在他兴冲冲离开时，丁字区外围，一个原本也在铲粪、穿着同样灰扑扑短褂、但眼神却格外阴鸷的瘦高杂役，悄悄放下了手中的铲子，目光死死盯着林风的身影，尤其是他刚才收起那块黑疙瘩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和惊疑。
他犹豫了一下，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朝着与赵铁柱不同的方向，隐入了灵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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