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跪在几米外，身体像秋风里的筛子，抖个不停。
十五年。
这个秘密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他心里。
他以为这根钉子会陪他进棺材，烂在土里。
他没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会带着铁锹，当着他所有兄弟的面，把它硬生生撬了出来。
连着他的血，他的肉。
“哐！”
一声闷响。
赵四的铁锹铲到了硬物。
不是石头。
三个饶动作瞬间定格，连呼吸都停了。
他们扔了铁锹，直接用手，像疯狗一样刨开湿冷的黑土。
一个被油布包裹的人形轮廓露了出来。
没有棺材，甚至没有草席。
赵四的手抖得厉害，去解那根早已烂成泥的绳子。
油布掀开。
一堆黑色的枯骨，安静地躺在坑底。
骨头上粘着几缕腐烂的军装布料。
骸骨的胸前，躺着另一块金属牌。和他们之前收到的那两块，一模一样，锈迹斑斑。
李三身体一软，滑坐在地，两眼发直，盯着坑底，没了魂。
吴五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一棵松树后，扶着树干，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只有赵四。
他站在坑边，像一尊石像，死死盯着那堆骨头。
他抬起手，想去碰。
手在半空停住。
他不敢。
他怕一碰，那个在他心里活了十五年的梁宽哥，就真的碎了。
夜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突然。
“嗬——！”
赵四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他猛地转身，一双眼睛红得滴血，像两颗烧红的铁钉，钉死在阎王身上。
“阎立本！”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不是人！”
他整个人像一头被点燃的公牛，直冲过去。
那记拳头，带着要把人骨头砸进地里的风声，轰向阎王的脸。
阎王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一只脚，比赵四的拳头更快。
周海一步上前，一脚踹在赵四胸口。
赵四壮硕的身体瞬间向后对折，双脚离地，倒飞出去，像个破麻袋一样砸在三米外的地上。
“咳……咳……”
他趴在地上，胸口像是被攻城锤砸中，半喘不上一口气。
“科长没让你动。”
周海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块冰。
赵四愣住了。他抬起头，望向那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张西范没看他，也没看阎王。
他的视线，落在坑底那堆新挖出的白骨上。
“人，看见了。”
“现在，该信了。”
他转过身，看着李三、赵四、吴五。
三个刚才还跺一脚奉都要抖三抖的男人，此刻像三个等着挨宰的牲口。
“给你们一个选择。”
张西范的声音很轻，却砸得三人心脏一颤。
“他。”
他用下巴指了指在地上发抖的阎王。
“你们的王。”
“杀了你们的兄弟，骗了你们十五年。”
张西范的嘴角扯了一下，那不是笑。
“现在，他是你们的了。”
“是把他埋进去，给梁宽陪葬。”
“还是，继续认他当王。”
“自己选。”
这不是选择。
这是命令。
用旧王的命，换在新王手下活命的机会。
空气凝固了。
李三、赵四、吴五，看着地上的阎王，又看看坑里的白骨。
挣扎，痛苦，仇恨，恐惧，在他们脸上扭曲成一团。
阎王也听懂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绝望地看着曾经的兄弟。
“三儿……四儿……五儿……”他声音漏风，“我……我是被逼的！我当时……”
“闭嘴！”
赵四从地上撑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炸起。
“兄弟？”
“你杀梁宽的时候，想过兄弟？”
“你踩着他骨头当阎王爷的时候，想过兄弟？”
“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他猛地转头，看向张西范。
下一秒，他做出了决定。
赵四单膝跪地，那颗高傲了半辈子的头颅，重重垂下。
“张先生！”
他从喉咙里吼出这三个字。
“我赵四的命，是您的！”
“您让干什么，我干什么！”
第一个跪下了。
李三的反应比谁都快。他看了一眼赵四，又看了一眼张西范，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双膝跪地。
旧的王完了，新的王就在眼前。这笔账，他算得清。
“我李三，愿为张先生效犬马之劳！”
只剩下吴五。
他看着跪下的两人，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跪下去，对着张西范的方向，把头磕在泥地里。
“张先生饶命！饶命啊！”
阎王殿，塌了。
阎王看着背叛他的三个人，眼神里的光，灭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张西范点了下头。
他要的不是忠诚，是恐惧。
恐惧，是最好的缰绳。
“很好。”
他走到三人面前。
“认了新主，就该办第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土坑，和坑边的阎王。
“把他，处理干净。”
“别让梁宽一个人在下面，太寂寞。”
三人身体一僵。
赵四站起身，脸上是一种扭曲的快意。他走到阎王面前，一言不发，抓住他一条腿，直接往坑里拖。
李三和吴五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不……不要……”阎王发出最后的哀嚎，“三儿！四儿！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我一命！我把所迎…”
哀嚎停了。
赵四抄起地上的工兵锹，抡圆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
张西范没再看那边。
他走到车边，摸出一包烟，递给王铁山和周海一人一支，自己也点上。
猩红的火光在他眼中闪了一下。
“科长，奉，拿下了。”周海吐出一口烟，声音发紧。
“刚开始。”
张西范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麻烦的在后头。”
几分钟后。
李三、赵四、吴五回来了。
他们身上沾着新的泥土，还有别的东西。
三个人走到张西范面前，再次跪下。
这一次，他们眼里只有顺从和敬畏。
“张先生，干净了。”
“嗯。”张西范扔掉烟头，用脚碾灭。
“从现在起，你们三个，位置不变。”
“但是，奉，姓张。”
“我的话，就是。”
“谁不听，坑里那两个，就是下场。”
“是！”三人齐声应道。
“现在，办第二件事。”张西范的声音冷了下去，“黑山。我要那个秘密仓库的一牵账本，名单，货物，布防。亮前，东西要在我桌上。”
“能做到吗？”
“能！”李三抢着回答，“黑山仓库的账，一直是我在管！东西都在我家的密室！”
“很好。”
话音刚落。
远处，一束车灯划破黑暗，飞速靠近。
一辆吉普车一个甩尾，急停在他们面前。
一个眼线从车上滚下来，跑到吴五身边，又惊恐地看向张西范。
“张……张先生！”他声音发颤，“不好了！四九城那个专案组，到了！组长陈岩，副组长林晚，刚带着人进了奉军区！好像……好像要调兵！”
所有饶脸色都变了。
张西范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陈岩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快，还狠。
“张先生，我们……”李三刚要开口。
张西范抬起了手。
“不急。”
他看着奉市区的灯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知道，陈岩和林晚，现在正在军区指挥部里，等他的消息。
等他去堪阎王”这块硬骨头。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
他们不知道，这片森林，已经换了主人。
张西范对身边的周海：
“给陈组长打个电话。”
“告诉他，阎王死了，黑山现在是我的。”
“再告诉他，游戏规则改了。”
“想进黑山，可以。”
“让他和林晚，两个人，亲自来黑松林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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