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水腥气越来越重，苏婉的鞋底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打滑，被顾青拽着胳膊往前拖时，后颈还能感觉到密道入口方向传来的阴寒——那是韩锋还在和白骨缠斗的地方。
她喉头发紧，每跑一步都像有人攥着心脏往下扯，直到顾青突然松开手，低喝一声：“停。”
暗河的轰鸣撞进耳膜。
苏婉抬头，只见密道尽头豁然开朗，一条黑如墨汁的河流横在眼前，水面浮着星星点点的幽蓝荧光，像撒了把碎钻。
顾青的青铜铃在掌心攥出了汗，声音发颤：“龙涎河...流经皇陵核心，专吸亡灵怨气。”他话音未落，唐晓晓突然死死揪住苏婉衣角，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前方水面正泛起细密涟漪，三具穿着现代潜水服的尸体正缓缓浮出，面无血色的脸在蓝光里忽明忽暗，其中一具的潜水镜裂晾缝，浑浊的眼珠从裂缝里挤出来，直勾勾盯着他们。
“别靠近！”
韩锋的手掌突然扣住苏婉手腕，拽得她一个踉跄。
苏婉回头，正撞进他金褐色的瞳孔——那是“机之眼”开启的征兆。
他额角还渗着血，肋骨处的绷带被染成深褐，但眼底的光比暗河更亮：“这些尸体没死透，阴气引魂术把他们炼成了傀儡。”他指尖微颤，苏婉这才发现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老鬼拿活缺引子，用怨气养祖脉。”
“你们来晚了。”
沙哑的男声从河对岸传来。
赵铁柱裹着件黑色雨衣，从岩壁阴影里踱出来，背后跟着七八个黑衣人。
他脸上有道刀疤，从左眼尾一直扯到下颌，此刻咧开嘴笑时，露出满嘴黄牙：“老鬼已经启动祭坛，等帝王魂灵复苏——”他突然抬手，刀疤随着表情扭曲，“先送你们去见阎王！”
“哗啦！”
数十道黑影从两侧岩壁跃下。
苏婉看见寒光一闪，是淬了毒的匕首；顾青的青铜铃立刻摇响，清脆的铃声撞碎阴气，最近的黑衣人被震得踉跄；唐晓晓尖叫着躲到翠身后，而翠已经蹲在岸边，快速拆解腰间的机关匣——里面是她连夜改良的火药雷，铜簧在指尖弹出细响。
韩锋的铜钱剑嗡鸣出鞘。
他扫了眼河对岸若隐若现的青铜门，又看了看正在逼近的黑衣人，喉结动了动——苏婉知道他在想什么：祖脉核心就在门后，可老鬼的人已经形成包围，而他们这边，唐晓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顾青的铃铛虽能镇阴却耗灵力，翠的机关需要时间布置...
“苏婉，护好唐晓晓。”他突然把铜钱剑塞给她，自己反手摸出三张镇魂符，“顾青，你铃铛专克引魂术，往傀儡身上招呼！”话音未落，最近的黑衣人已挥刀劈来，他侧身避开，拳风带起符纸拍在对方心口——符纸瞬间燃成灰烬，黑衣人却像没知觉似的，反手用刀背砸向他肋骨。
“噗！”
韩锋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撞在岩壁上。
苏婉攥紧铜钱剑的手在抖，她看见他额角的血滴进衣领，看见他咬着牙笑：“这些傀儡没痛觉？正好。”他突然弯腰抄起块碎石，砸向最近的尸体——那具浮在河面的潜水服尸体被砸中后，竟猛地抬起手，指甲长出三寸黑刺，“唰”地划破了最近的黑衣人喉咙。
“蠢东西！”赵铁柱骂了句，“分不清敌我？”
韩锋擦了擦嘴角的血，金褐色的眼瞳里闪过精光——果然，阴气引魂术的控制链有漏洞。
他冲顾青使了个眼色：“继续摇铃！”铃铛声更急了，河面的傀儡开始抽搐，原本朝他们游来的尸体突然调转方向，黑刺扎向身边的黑衣人。
“退！徒岸边！”赵铁柱吼道，黑衣人开始溃退。
苏婉趁机拽着唐晓晓往翠那边跑，正看见翠蹲在石头后，指尖在机关匣里翻飞，铜簧、火药、绊线被她迅速组装成盘——那是能炸断河岸的连环雷。
她抬头时，发梢沾着水，冲苏婉露出个带血的笑：“顾叔的铃铛能乱他们的术，等会我点燃引线...”
“心！”
韩锋的喊声响彻暗河。
苏婉转头，正看见最远处的岩壁上，赵铁柱举着把改装过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翠。
她想都没想就扑过去，铜钱剑在掌心发烫——可韩锋更快，他从腰间摸出最后一张符纸，咬破指尖画晾血线，符纸“轰”地炸成金芒，正撞在猎枪枪管上。
“咔——”
枪管扭曲成麻花。
赵铁柱骂了句脏话，转身就往青铜门方向跑，黑衣人跟着他溃退，连河面上的傀儡都开始下沉。
韩锋踉跄着扶住岩壁，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青铜门后，喘息声混着暗河的轰鸣：“追不上了...但他们启动祭坛需要时间。”他转头看向翠，后者正把最后一根绊线埋进泥沙里，发顶沾着草屑，“你那边？”
“三分钟。”翠擦了擦脸上的血，“等他们再敢过来，就让这些王鞍尝尝机关的厉害。”
暗河的水漫过苏婉的鞋尖。
她望着韩锋苍白的脸，突然伸手按住他肋骨的伤处，感觉到他浑身一僵。
“疼吗？”她声音发哑。
韩锋愣了愣，低头笑出声，血沫溅在她手背上：“疼，但值。”他望向青铜门的方向，金褐色的眼瞳里翻涌着光，“等会过了河，我带你看个大秘密——关于千年诅咒，关于老鬼的阴谋，关于...”他突然住了嘴，因为苏婉的手指正轻轻按在他唇上。
“先活着过了河。”她。
远处传来青铜门开启的轰鸣。
翠的手指悬在引线旁，目光灼灼地盯着河面。
暗河的水流漫过韩锋的脚踝，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倚着岩壁喘粗气，金褐色的瞳孔里血丝密布，却仍死死盯着河面漂浮的傀儡。
那些潜水服尸体的动作虽被顾青的铃铛搅得混乱，可黑刺划破黑衣饶脖颈时，他分明看见尸体心口位置闪过一丝幽光——像被阴雾包裹的煤块，忽明忽暗。
\"机之眼！\"他咬着牙低喝，额角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滑进眼睛，刺痛感反而让瞳孔里的金芒更盛。
视线穿透腐肉与潜水服的布料，三具尸体的胸腔内各嵌着枚指甲盖大的黑玉片，表面刻着扭曲的符咒，正顺着血管往四肢输送青灰色雾气。\"原来如此......\"他扯下腰间的铜钱剑，剑穗上的五帝钱被灵力震得嗡嗡作响，\"控制傀儡的不是引魂术本身，是这些玉片当媒介。\"
\"引线缠好了！\"翠的喊声响过暗河轰鸣。
苏婉转头，正看见她蹲在岸边，指尖沾着黑火药，将最后一圈绊线系在两块凸起的岩石间。
姑娘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却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枯枝浸了桐油，岩壁裂缝里有火折子，我数到三——\"
\"等等！\"韩锋突然推开岩壁冲过去，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单膝跪在翠身侧，剑尖挑起她发间的银簪，\"用这个。\"银簪尾端嵌着的红宝石被灵力一激，\"啪\"地迸出火星，\"你的火药掺了朱砂，用金属引火会炸得更彻底。\"
翠愣了下，随即笑出酒窝：\"韩哥懂行啊！\"她接过银簪，指尖在绊线上快速游走，\"一、二——\"火星溅在枯枝上，\"三！\"
\"轰！\"
暗河中段腾起橘红色火墙。
浸了桐油的枯枝瞬间燃成火龙，顺着水面蔓延，将黑衣人与主角团之间的水域烧成一片火海。
赵铁柱的骂声隔着火焰传来，隐约能看见他挥着刀劈向想冲过火墙的手下——那些黑衣人被火烤得焦黑，却仍举着淬毒匕首往前爬，皮肤剥落处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尸斑。
\"他们......不是活人？\"唐晓晓躲在苏婉身后，声音发颤。
苏婉这才注意到，那些黑衣人脖颈处有细密的针孔，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泛着绿沫的脓水。
她胃里一阵翻涌，却强迫自己低头观察暗河的水流——水面的荧光随着火势明灭，河底的青石板缝隙里，隐约能看见刻着的八卦纹路。
\"导流系统！\"她突然抓住顾青的胳膊。
考古学家的直觉让她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皇陵暗河多设水闸，通过改变河道走向困住盗墓者。
看那些石板的纹路，是先八卦阵！\"她指着河心一处凸起的礁石，\"顾叔，你铃铛上的铜纹是不是和礁石上的符号一样？\"
顾青猛地抬头。
他的青铜铃本是守墓人世代相传的信物，此刻在火光下，铃身的云雷纹竟与礁石上的刻痕完全重合。\"是锁龙井的机关！\"他喉头滚动，\"我爷爷过，拉动水闸需要守墓人血脉......\"
\"现在就是时候。\"苏婉的手指按在他手腕上，触感滚烫，\"老鬼要从青铜门进核心区，必须走暗河中段。
如果能引水流向排水渠......\"
\"排水渠？\"韩锋擦了擦脸上的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河对岸。
那里的岩壁上有个半人高的黑洞，洞口缠着已经腐烂的藤条，\"你怎么知道？\"
\"我在县志里见过。\"苏婉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回忆资料时的模样，\"民国年间有盗墓贼进来，被暗河冲进过废弃排水渠。
洞口刻着'归阴'二字......\"
\"好！\"韩锋一拳砸在岩壁上，震得碎石簌簌下落，\"顾青，启动水闸！
苏婉，你带唐晓晓去高处；翠，盯着火墙别让他们绕过来！\"
顾青深吸一口气。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青铜铃上，铃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礁石上的刻痕跟着亮起幽蓝光芒，像被唤醒的活物。
他颤抖着将铃铛按在刻痕中心，灵力如潮水般涌出——暗河的水突然沸腾，河底传来沉闷的\"咔嗒\"声，原本平缓的水流开始打着旋儿往排水渠方向涌去。
\"嗤啦！\"
最靠近排水渠的傀儡被漩涡卷住，黑刺刮擦岩壁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韩锋趁机甩出铜钱剑，剑刃精准地扎进其中一具尸体心口——黑玉片\"啪\"地碎裂，尸体瞬间瘫软，沉进河底。
他眼睛亮了，又摸出三张镇魂符：\"顾青，继续摇铃！
苏婉，帮我看着玉片位置！\"
苏婉立刻举起从韩锋那里接过的铜钱剑，金褐色的瞳孔虽不如他明显，却也能勉强看见玉片的轮廓。\"左边第二具！
心口偏上！\"她喊。
韩锋的符纸精准拍过去，玉片应声而碎。
第三具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漩涡卷进排水渠，撞在洞壁上碎成数截。
\"退！
退！\"赵铁柱的吼声里终于有了慌乱。
黑衣人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火墙也因水势变化开始缩。
韩锋刚想追，却见暗河中央的水面突然剧烈翻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游动。
\"哗啦——\"
暗河中心腾起数米高的水柱。
待水幕落下，一座青铜铸就的方形石台缓缓升起，台角刻着吞云吐雾的螭龙，台面上站着个穿墨绿道袍的老者。
他白发高束，眼角的皱纹里却不见沧桑，反而泛着病态的潮红。
最醒目的是他掌心的血色玉牌，表面浮着血丝状的纹路，正发出妖异的红光。
\"老鬼！\"顾青的铃铛差点掉在地上。
老鬼抬手抚了抚道袍，目光扫过众人时像在看蝼蚁：\"相师、考古学家、守墓人后裔......倒是凑齐了戏码。\"他举起血玉牌，红光顿时笼罩整片暗河，\"你们以为破坏几具傀儡就能阻止？
真正的仪式，才刚刚开始。\"
韩锋的铜钱剑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老鬼身后若隐若现的青铜门，又看了看苏婉发白的指尖——暗河的水已经漫到她腿，而血玉牌的红光里，他仿佛看见无数缕黑气正从河底钻出来，缠向青铜门的门缝。
\"保护苏婉。\"他低喝一声，将最后一张符纸拍在自己心口。
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金褐色的瞳孔几乎要燃成金色。
老鬼的血玉牌、青铜门后的祖脉、千年诅咒的真相......所有线索在他脑海里炸开，而最清晰的，是苏婉被红光映得发亮的侧脸。
\"我们还没输。\"他。
暗河的水仍在翻涌。
老鬼的笑声混着水流声，像一把生锈的刀，缓缓划开接下来的血色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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