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菊愣在原地，整个人像被钉在霖板上，动弹不得。
脸上先是惊愕，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接着是怒意，眉梢挑起，鼻翼微张，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冲上前质问；最后，那怒意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股不出的恨意，藏在眼底深处，冰冷如刀，直直盯着病床上的乔晚音。
她压根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话都不敢大声的乔晚音，竟然能演得这么逼真——那么苍白的脸色，那么无助的眼神，连手指都在轻微抽搐，简直像真的要流产了一样。
可她清楚得很，自己根本没碰她一下，甚至连靠近都没敢……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脚步匆匆，白大褂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主治医生快速查看了乔晚音的情况，又翻了翻监护仪上的数据，神情严肃却不慌乱，只了一句：“目前胎心稳定，但腹痛原因尚不明确，建议继续观察，避免情绪波动。”
傅黎安一步都没离开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目光始终黏在乔晚音脸上，耳朵听着每一句医嘱，心里却仍悬着千斤重担。
直到医生再次确认母子平安，暂时没有危险，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背脊缓缓松弛下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麦冬哥……”方菊颤着声音靠过来，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我没碰她，我真的没推她……我就是站在旁边了句话……你信我一次行不行？从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着，伸手想去拉傅黎安的衣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傅黎安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像冰锥一样刺人，没有任何温度：“你现在回去吧。青青要静养，不适合有人打扰。”
每一个字都得清晰、坚决，不容置疑。
这话摆明了就是赶人，不留丝毫余地。
方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最终缓缓收了回来。
她咬住嘴唇，力气大得几乎要咬破皮，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滚来滚去却不敢落下。
她想争辩，想哭诉，想解释，可面对那样冷漠的眼神，一句话也不敢多。
宋雅芝见状，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语气焦急中带着安抚：“阿冬，那我们先走了，等青青好了再来看。你也别太累，注意休息。”
她一边着，一边用力拽着方菊往门口去，生怕女儿再出什么惹祸的话。
等她们一走，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滴声，还有窗外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响。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药水味的凉意弥漫在整个房间。
傅黎安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媳妇的脸，指腹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还难受吗？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要不要喝水？还是换个体位？你，我都听你的。”
乔晚音摇摇头，动作很轻，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地望向花板。
她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与委屈交织，也有胜利后的疲惫和隐隐的不安。
她赢了这一局，可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
她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安稳。
婆婆和方菊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要孩子一没生下来，她们就不会真正松手。
而她，只能一步步挣扎着往前走。
“麦冬。”
她迟疑了一下，手指蜷缩进掌心，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低却坚定，“我有些话……想跟你。很重要，不能再瞒下去了。”
傅黎安握紧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他点点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青青，你吧，我在听着。不管是什么，我都替你扛着。”
乔晚音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做出这个决定。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泪水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妈给我的那些药，每早晚一杯，是安胎补身……可喝了以后，总让我头晕恶心，有时候还会眼前发黑……今的事……不是头一回了……之前就发生过两次，只是我没。”
傅黎安皱起眉，眉头锁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青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妈给你的药有问题？”
“我也不清楚。”
乔晚音的眼泪又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枕头上，晕开成暗色的点。
她低声啜泣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从你出差那起，妈对我就变了样……态度冷淡，动不动就挑错……那些药，我自己翻过医书，查过成分……里面好多东西，对孕妇根本不好，有的甚至该慎用或禁用……麦冬，我不是胡思乱想……我是真的害怕……怕我和孩子，出事……”
“青青，这种事不能瞎讲。”
傅黎安眉头微动，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又夹杂着些许无奈，“妈是有点固执，可她是长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这可是我们亲生的孩子啊，再怎么样也不该……”
“我知道你不信。”
乔晚音急切地打断他，声音微微发颤，眼里满是焦急与委屈，“但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亲手记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我没有编造，更没有胡袄！”
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泛黄、褶皱的纸，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将那张纸递到他面前，“我偷偷抄下来的，就趁着她做饭、看电视，不注意我的时候。一笔一笔记下来，每一种药，每次用量，我都记着。”
傅黎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纸。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迹间来回扫视。
他不懂这些药材具体有什么作用，哪些是补身的，哪些是伤身的，但他看得出，乔晚音眼里的惊惧是真的——那是一种被压抑太久、几乎要崩溃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乔晚音接着，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隔墙有耳，“你不在家时，妈和方菊轮番上阵，一个劝我喝，一个盯着我看我把药咽下去。有时候我推不舒服不想喝，她们就这是为你家的后代好，逼得我根本没办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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