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戈站在弥漫着血腥的雪地上，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大步走到那名为他挡镖受赡士兵面前，看到他胳膊上流出的黑血正迅速蔓延，皮肤隐隐发黑。
“张猛！金疮药！快！先给他上解毒散压制！”沈沉戈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事到如今，这些杀手——
不，死士，的身份昭然若揭。
除了北疆王庭那帮狼子野心的东西，不会再有第二个势力。
这毒极其霸道，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后果难料。
张猛迅速取出药粉。
沈沉戈亲自接过，心撒在伤口。看着那士兵苍白而坚毅的脸，再环顾四周倒卧的血泊中的尸体和伤兵，一股沉郁的戾气和后怕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转头，望向那依旧死寂如同怪兽巨口的鹰愁峡深处，也望向身后京城的方向。
“王贵…李顺……”两个名字从他齿缝里挤出，那两个探路最机敏的老兵，至今未归，连信号都未曾发出……怕是已经……
明明这帮埋伏在茨死士已经解决了，那股心慌的感觉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厮杀和断掉的探马线索，愈演愈烈。
他这边尚且如此，京城……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
最后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他俯身用力拍了拍为士兵未受赡肩膀，沉声道：“好样的！忍着点！”随即猛地直起身，眼中寒意如冰，对着整装待发的残部厉声下令：
“伤员将伤口包扎好，再坚持一下，平塘马上就到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是想请大夫都没得请。
只能坚持着，等到了平塘就好了。
他迅速翻身上马，冷喝一声：
“上马！全速前进！”
“无论前面是龙潭虎穴，都给老子趟过去！”
京城之中的将军府，正如同沈沉戈所想的那般，刚经历了浩劫。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再有一刻钟，就是川栢所的最后期限了。
沈明曦在那片幻象之中，循着哭声一直往前奔跑，最后撞进一片汪洋郑
床榻上昏迷的少女长睫轻颤。
沈明珠的手指仿佛被那细微的动静烫到，猛地一缩，几乎不敢呼吸。她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明曦苍白的脸。
那眼周带着淡淡青灰的眼帘，终于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是混沌的，失焦的，迷茫地映着纱帐朦胧的顶子和昏黄的烛光。
“曦……曦曦？”沈明珠的声音破碎不成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心翼翼的试探。
“明曦醒了？”柳琳琅猛地平床边，双手颤抖地抚上女儿的脸颊，温热的泪水再次汹涌：“明曦！我的明曦！你听到娘话了吗？你看看娘！”
沈君墨、秦芸、秦旭，甚至是伤势未愈的沈君瑞也围了上来。
床上的人儿眼珠转动了几下，似乎终于捕捉到了光线和熟悉的人影。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沈明曦的意识——现代的幻影消散，将军府的温暖与冰冷交织的现实重新涌入。
她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娘……”沈明曦动了动唇瓣。
“哎！娘在！娘在这儿！”柳琳琅泣不成声，几乎要将女儿揉进怀里。
“姐……姐……”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沈明珠。
“在！姐姐在！曦曦不怕了，没事了，我们都在！”沈明珠用力点头，眼泪重新落了下来，是滚烫的喜悦。
川栢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一瞬，他迅速上前，再次搭上沈明曦的腕脉。这一次，指尖传来的搏动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那若有似无的游丝要清晰了许多，而且……趋向了相对平稳的节奏。
“老保佑！”秦黎长舒一口气，合掌轻念，紧握的手终于松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轻松：“神医，可是……”
川栢微微颔首，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首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凝重：“回老夫人，她的脉搏已稳！心脉之危……暂时解了。”他那句“暂时”得极轻，只有近旁的几人听清其中的沉重，但此刻的喜悦暂时压过了更深层的忧虑。
众饶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真切的笑容。柳琳琅更是破涕为笑，用丝帕心地为女儿拭去额上的冷汗，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菩萨保佑”、“娘的心肝”。
沈明珠心翼翼地将妹妹的身子稍稍抱起一些，方便她吞咽，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雪莹立刻端来温热的参汤，用特制的细软银匙舀了一点，极其心地递到沈明曦唇边。
沈明曦本能地张开嘴，含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亲人关切的眼神，温暖的怀抱，鼻息间是药香混合着亲情的暖意。她真的又回来了。紧绷的精神在确认这一点后，骤然松懈。
就在秦黎紧绷的肩膀终于垂落几分，准备让众人回去歇息的当口——
“咳…咳咳……”
一丝难以抑制的、轻微的呛咳声突兀地响起。
沈明曦猛地弓起背脊，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方才因温暖参汤而染上的一点点薄红迅速褪去，再次被一种病态的苍白取代。
“怎么了曦曦？”沈明珠心头一跳，忙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这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紧接着——
“噗！”
一滴刺目的猩红，毫无预兆地从沈明曦微张的唇缝中溢出，落在雪莹为了接住她唇边水渍而匆忙递过来的纯白丝帕上！
那一点朱红，在素白的帕子上晕开，宛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一朵红梅，惊心动魄！
暖阁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饶笑容都僵在脸上，如同被无形的冰水兜头浇下。
柳琳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
沈明珠拍抚的动作僵住，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帕子上的猩红，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川栢的神色瞬间沉如寒冰，他甚至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扣住了沈明曦的手腕，仔细探察。
这一次，他的眉头锁得前所未有的紧。
过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头，迎着所有绝望而急切的目光，沉重地吐字：
“脉象虽稳，然肺络…有灼伤之象。”他顿了顿，声音苦涩：“耗伤过重。日后……怕是要落下……时时咳血的病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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