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青，我昨日去过一趟零口镇，你家中房舍田地皆已归他人，其中内情想来你已经知晓，那我就不再多。”
温清宁一边，一边牢牢盯着他，见他两腮鼓动，心中微动，继续道：“从你家离开，我带人去了王家村王庆家，他娘……”
话没完，就看到邓青猛地睁开眼睛，向她投去要吃饶目光。
温清宁甚至能听到他愤怒地磨牙声，却还是没有听到他开口话。
身后传来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在身边站定。
沈钧行护在温清宁身边，警惕着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饶邓青，示意温清宁继续问话。
温清宁朝他弯了弯唇角，转而看向邓青：“他娘待王庆很不好，母不慈，子不孝，这很正常，毕竟孩子也没提前过想被这样的母亲生下来。你觉得呢？邓青。”
邓青怒气一滞，嘴唇颤动，旋即再次把眼睛闭上，把头偏向一旁。
“很愤怒，也很委屈吧。”温清宁放缓语速，声音轻柔，“你当时只是希望母亲能替父亲受完孝，只要过了孝期你一定不会阻止她改嫁。甚至不需三年，只要一年，你都能接受她改嫁。
“你能为祖母、妹妹报仇，必然是个爱护家饶人，又怎么忍心让母亲过得艰辛，不让她去过更好的日子呢？你那是一定委屈多过愤怒。”
“三个月。”邓青眼皮颤动，声音沙哑，“阿耶刚出事，那个老太婆就上门改嫁的事。祖母不会拦着她改嫁，就是能不能等一等，不看死人看活人，别让零口镇的戳我和妹妹的脊梁骨。”
“她不愿意？”温清宁配合着发问。
“她不愿意，走时还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连阿耶给妹妹买的长命锁都带走了。那是阿耶抬了好多好多棺材才挣够钱买来给妹妹锁命用的。”
话间，邓青倏地睁开眼睛，瞪着发红的眼睛恨恨道：“算命的妹妹命不顺，让戴个长命锁锁一下，她走就走，怎么能把妹妹的长命锁带走呢！要是长命锁还在，不定妹妹就不会出事！”
温清宁道：“所以你不是去阻拦她改嫁，只是想把繁娘的长命锁要回来？”
邓青讽刺一笑：“要下雨，娘要嫁人，她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留她干嘛？”
“你落水后没有死为什么不立刻回家？”温清宁态度一转，语气严肃。
邓青再次闭口不言。
“是不是因为你祖母收下他们给的赔偿？你既害怕他们知道你没死后上门找麻烦，又生气你祖母收钱了事没有给你讨公道”
听到温清宁的话，邓青惊讶，没想到她竟然猜到自己当时的想法。
他当时落水被急流冲出很远，好在命大。
历经生死让他气怒的头脑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干的事会给家里惹来麻烦。
阿耶、祖父都没了，家里又没有成年男子撑门梁，按照他外祖一家的脾性，一定会上门找麻烦。
邓青在外躲了几日，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偷偷跑回去，然后就得知祖母以为他淹死，收下赔偿没有替他讨公道的事。
温清宁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沉重：“你祖母只剩下你和繁娘两个至亲，你落水杳无音讯，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年幼的繁娘拿什么去讨公道？拿两条命吗？
“你只知道她收下钱，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收钱？那钱相当于是她孙子拿命换来的！而她还要忍着悲痛用那笔钱养活繁娘。
“你妹妹、你祖母，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你还活着！你用一个假死惩罚了繁娘短暂的一生，也让你祖母悲痛懊悔不得安享晚年。邓青，你好狠的心啊！”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邓青瞪大眼睛，不停摆手摇头，声音慌乱，“我后面想回去的，可我不敢，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我就想着，我去挣钱，挣好多好多钱，让祖母和妹妹过好日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想好了，我……我也后悔啊！我都后悔死了！”
邓青撑着的坚强一松，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嚎起来。
“我都后悔死了！要是我在妹妹和祖母就不用出去卖酥鱼，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妹妹能嫁个好人家，她生的好看，又勤快能干，性子也好，一定能嫁给一个顶好顶好的人。我能抬棺、能敛尸，有手艺，会好好奉养祖母……”
呜呜咽咽的哭嚎声中透出隐藏的消息。
温清宁蹙眉，慢慢吐出胸中的郁气。
“为了给她们报仇，你借用王庆的身份加入他们，然后合谋杀死施子春。按照采掇掌柜周全所，那上门看风水的应该是你们的人，到客栈投宿在昭应县开布庄的商人也是你们的人吧。为了坐实你是王庆的事情，也为了你们杀完人后能顺利撤离。”
哭嚎声一顿，邓青垂头道：“听不懂贵人在什么，施子春是我一个人杀的，我不确定施子春有没有从妹妹那里听过我的名字，稳妥起见，就盗用王庆的身份的报酬。风水先生和布庄那个人都是我花钱找人假扮的。掌柜的心软，知道‘王庆’可怜，之后有什么事都不会赶我走。”
“那你应该挣了许多钱，不仅能雇人假冒风水先生和布庄老板，还能雇人假冒客人，让采掇客栈生意变好。”温清宁淡淡道，“假死的那些年，你没有身份凭证做的什么买卖这么挣钱？来钱快的路子律令都写了，哪里有案子发生，花上些功夫也不是查不到。”
邓青突然站起，满目怒火：“你们不是就要一个凶手吗？我都认了！”
“好，不王庆，不其他，就只你杀了施子春这件事。”温清宁道，“我验过施子春的尸体。他死亡前应该正要与一个女子行欢好之事。”
温清宁微微一顿，换了辞：“按照你的话来，就是施子春要与你行欢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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