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的手指还沾着血，那两朵从他指尖滴落的血花正一瓣一瓣地舒展，像是在泥里打了个哈欠。他盯着花瓣上的剑形纹路，忽然咧嘴一笑：“系统爸爸，你要是再不开工，我这血可就要改行当肥料了。”
话音未落，酒葫芦悬在半空，滴溜溜转了一圈，啪地合上了盖子。
他眉毛一挑：“哟，连酒都不让喝了？”
白璃靠在田埂边，气息仍有些虚浮，听见动静想撑起身子，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按了回去。她皱眉：“你——”
“别动。”陆无尘头也不回，顺手把酒葫芦塞进她怀里，“压惊专用，喝多了会梦见我跳舞，概不退货。”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他背影。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下摆已经沾了泥，发梢还挂着灵田的碎土，可他的脚步却第一次没有迟疑，稳稳地走向灵田中央。
玉佩状种子静静躺在泥土里，裂缝比刚才深了一线，像被人用指甲轻轻划开。
“道体将醒，系统重启倒计时。”那道低语再度响起，这次带着点电子音似的杂音，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留声机。
陆无尘蹲下，掌心血痕对准种子，像是在插秧。“你这系统是打算躺平到世界毁灭，还是准备给我发个年终奖再跑路？”
他话音刚落，灵田猛地一震。
不是那种轻微的颤动，而是整片空间像被人拎起来甩了三下。头顶尚未散去的三千大道虚影瞬间扭曲，青藤道、星河道、耕道……全被一股黑潮吞没，像是谁往画布上泼了一桶墨。
穹裂了。
不是裂缝，是整片空像琉璃瓦一样片片剥落，露出其后翻涌的混沌。一道遮巨影缓缓浮现——无头无面，无手无足，通体由无数断裂的道纹缠绕而成，每一道纹路都在哀鸣，像是被生生扯断的琴弦。
九霄界九大域同时震动。
东域灵脉喷出黑雾，西域沙海倒卷成龙，南荒古林齐齐折腰，北冥冰川崩塌成河。就连陆无尘脚下的灵田，时间流速也开始紊乱——三日光阴压缩成一瞬，嫩芽疯长又枯萎，周而复始，如同轮回乱码。
白璃瞳孔一缩，指尖下意识划向地面，那道银纹再度浮现，竟与陆无尘眉心玉佩的裂痕隐隐共振。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
陆无尘却先开了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菜市场砍价：“看来今收不成菜了。”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弹出，蓝底白字，标题写着：
【当前任务：继续保持咸鱼状态】
【完成度：0%】
【奖励：未知（系统权限不足，暂无法显示）】
他盯着“未知”两个字，笑出声：“你这不就是‘干了就有奖，奖是啥不知道’的路边摊套路？”
他抬脚，把酒葫芦往白璃那边踢了踢：“拿着，别让系统看出你紧张——它最喜欢奖励‘毫不在意’的人。”
白璃没动，只是盯着他：“你明明知道，它在怕。”
“怕？”陆无尘歪头，“它可是系统，又不是我家那只偷红薯被逮住后装死的五爪金龙，怕什么？”
他话音未落，灵田中央的种子“咔”地裂开一道更深的缝。
一道残光从中射出，呈古篆“鸿”字形，落地即没，被血花的根系悄然吸收。泥土微微鼓起，一株从未见过的黑色藤蔓破土而出，叶片薄如耳膜，轻轻颤动，仿佛在倾听什么。
陆无尘瞥了一眼，没多管。
他抬起手，掌心血痕再次按向种子：“系统爸爸，我最后问一遍——你要重启，总得给我个启动键吧？不然我怎么配合你演‘选之子觉醒’这出戏？”
他话音落下，混沌巨兽体内某道银灰纹路突然剧烈震颤。
紧接着，陆无尘腰间的咸鱼玉佩猛地一跳，自行离体，悬在头顶，光芒大盛。
那光与巨兽体内的银灰纹路同频共振，嗡鸣不绝。
白璃呼吸一滞，她看得清楚——玉佩裂痕的走向，竟与她刚才划出的银纹完全吻合，像是两块拼图，跨越时空，终于碰到了一起。
“陆无尘……”她终于出声，声音很轻，“那东西……认你。”
“认我？”陆无尘抬头，咧嘴一笑，“它认的是我这块地吧？我种啥它都想蹭一口，上回连变异韭菜都啃，口味挺杂。”
他抬手，一把抓住玉佩，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拔萝卜。
玉佩光芒骤敛。
与此同时，混沌巨兽体内那道银灰纹路“啪”地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连接。
巨兽缓缓转动，那由道纹构成的躯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无数法则在哀嚎。它没有眼睛，却让人感觉被死死盯住。一道低沉到几乎不存在的声音横扫九霄：
“道种……归位。”
陆无尘把玉佩塞进酒葫芦，盖上盖子，拍拍手：“吵死了，睡觉。”
他转身，朝白璃走来，脚步不急不缓，像是刚从地里收工回家。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灵田深处，那株黑色藤蔓的叶片猛然一颤。
叶片背面，浮现出一只微不可察的竖瞳，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它没动，只是静静地、贪婪地吸收着这片土地散发出的“摆烂气场”——那种混不吝、不在乎、塌下来也先躺会儿的独特频率。
在混沌魔神的认知里，这不该存在于世间。
可它存在了。
而且，正长在他的眼皮底下。
陆无尘走到白璃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退烧了，不错。”
白璃盯着他，忽然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他耸肩：“怕啊，我怕明的菜价涨了，我种的黄瓜卖不出去。”
她没笑，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酒葫芦。
葫芦里，玉佩安静地躺着。
可就在她触碰的刹那，葫芦内壁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像是被无形之力撑开了一道缝隙。
陆无尘没察觉。
他正从怀里摸出一粒瓜子，咔地咬开，吐壳，动作熟练得像呼吸。
“你，”他望着头顶那片混沌，“它要是真下来，我能不能跟它谈个合作？我出地，它出力，咱一起搞个混沌生态园，门票卖九块九，包邮。”
白璃看着他，忽然觉得胸口那股滞涩的气顺了。
她低声：“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灵田改成坟头。”
“坟头？”陆无尘瞪眼，“那多影响风水！要改也得改成菜市场，我还能死后创收。”
他话音未落，酒葫芦突然一震。
盖子弹开一线。
玉佩的光，再度渗出。
一道极细的银线从葫芦口延伸而出，直指苍穹，与混沌巨兽体内那道黯淡的纹路遥遥相对，像是两根即将接通的电路。
陆无尘眯眼，抬手就要去按盖子。
就在这时，白璃的指尖忽然划过地面，银纹再现，与玉佩裂痕共振的刹那，酒葫芦猛地一颤，银线中断。
玉佩的光，熄了。
陆无尘的手停在半空。
他低头，看着白璃。
她脸色苍白，却扬起下巴：“我了，不准死。”
他咧嘴，正要话——
灵田中央，那株黑色藤蔓的叶片，缓缓合拢。
竖瞳消失。
泥土无声翻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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