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黑线又跳了一下，像有只虫子在皮下打了个哈欠。
陆无尘低头看了眼，没动怒，也没甩手，反而慢悠悠地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放，盘腿坐下，像在自家田头晒太阳的闲汉。
“你不是想养吗？”他把掌心往泥土上一贴，黑线顿时像活了似的往里钻，“行啊，包水电，不限量供应鸿蒙之气，还送三餐——虽然我家灵田最近菜谱比较单一，主打一个‘黑花拌剑影’，勉强能下饭。”
话音落，灵田微微一震。
那朵从黑线里长出来的判官笔虚影花，叶片如刀，花蕊微颤，正贪婪地吞着从他掌心渗出的暗流。可就在这股魔性之力即将扩散时，旁边那株半透明的花忽然轻轻一抖——正是那朵由白璃银发孕育出的残魂剑影花。
花瓣微张，竟反向吐出一缕冰凉气息，顺着泥土游走，精准钻进陆无尘的手腕经脉，直冲识海。
他眼皮一跳。
脑海里浮现出半页残破剑谱，《断念诀》三个字歪歪扭扭，像是谁用剑尖在地上划出来的。
“断执，断怒，断因果。”他低声念着，忽然笑出声，“断到最后，是不是连‘断’这个字都得删了？不然岂不是执着于‘不执着’？”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闭眼，也不运功，也不逼自己顿悟，就那么坐着，像条晒得翻白的咸鱼。
灵田感应到他的状态，忽然动了。
泥土自动翻涌，把那朵黑花和剑影花的根系慢慢缠在一起。黑气与剑意交织，一热一冷，一躁一静，竟在根部形成一个微的循环，像两股水流在打太极。
陆无尘没睁眼，但嘴角翘了翘。
“挺好，省电模式自动开启，还带能量回收功能。”
就在这时，识海中的《断念诀》残篇突然闪了一下，几个字浮现又消失——
“断，非弃，乃……”
后面没了。
他皱眉：“合着系统爸爸不在，连个完整明书都不给？”
话音未落，黑花猛然一震，花蕊中的判官笔虚影骤然拉长，幻化成一张扭曲的脸——正是他二叔陆震岳的模样，满脸是血，嘴巴开合，发出凄厉哭喊。
“无尘！救我！他们把我扔进蛊池了！我是你亲二叔啊！”
陆无尘眼皮都没抬。
“哦。”他掏出酒葫芦，拧开盖子，倒了一滴灵液在指尖，“我二叔上个月偷吃供果被祠堂狗追，摔断了腿，现在应该还在床上躺着。你这cosplay经费太省了，连假发都没换。”
他弹指，灵液落入剑影花中心。
“再了，他要是真掉蛊池，我第一个送花圈，写八个大字：‘恶有恶报，谢谢地’。”
灵液入土，剑影花瞬间绽放，花瓣片片飘散，化作点点银光，环绕他周身飞舞，不聚形，不凝势，却让整个灵田的气流都安静了下来。
黑花发出一声尖啸，判官笔虚影崩碎。
陆无尘缓缓睁眼，低声道：“剑不在手，念不在心……真正的断，是连‘断’都不执着。”
话音落，掌心黑线猛地一抽，不再扭动，反而缓缓凝实，化作一道银灰色纹路，如剑痕烙在皮肤上，隐隐与眉心玉佩的裂纹呼应。
他抬起手，轻轻一划。
没有剑，没有光，可空气却像被什么无形之物切开，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浮现在空中，维持了三息，才缓缓愈合。
“成了。”他咧嘴一笑，“无剑之境升级版——断念之境，上线。”
灵田深处，那枚被他埋下的玉佩状种子忽然微微一震，内部传出一声极轻的剑鸣，像是有人在梦里轻咳了一声。
紧接着，灵田中央的泥土缓缓拱起。
黑花与剑影花的根系交缠处，一株通体晶莹的三叶草破土而出。
每片叶子都呈剑形，叶脉如刃纹，草尖悬着一滴露珠，晶莹剔透，久久不落。
陆无尘凑近一看，露珠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外的裂隙——黑雾翻涌，第二道锁链正在缓缓崩断，裂缝深处，隐约有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盯着看了两秒，伸手把露珠轻轻一拨。
“别看了，吓着人家草。”
话音未落，封印石阵眼忽然一震。
其中一块表面血纹龟裂，一丝混沌气息溢出，刚冒头，就被陆无尘抬手一指。
银灰剑痕自指尖蔓延，如蛛网般覆盖石面，竟将那丝黑气织成一道微型剑网，反向封死。
“我家田里不许乱扔垃圾。”他收回手，拍了拍裤腿，“尤其是这种过期魔气，回收还得额外收费。”
灵田安静下来。
剑心草随风轻摆，露珠重新映出他的脸——平静，甚至有点懒洋洋的。
他摸了摸眉心玉佩的裂纹，忽然发现一缕银灰色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发梢，像谁偷偷给他别了根发带。
“哟？”他挑眉，“系统爸爸不在，还有人主动上门打工？”
他正想扯下来瞧瞧，灵田深处那枚玉佩状种子忽然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剑鸣清晰了许多。
像是有人在：“你若真懂‘断念’，自然会再见我。”
陆无尘笑了。
“行吧，等你开花，我给你升个VIp，包年套餐送肥料。”
他站起身，刚想走，掌心那道银灰剑痕忽然微微发烫。
低头一看，剑痕深处，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字，像是用冰写成的：
“你斩不断，我便替你养着。”
字迹一闪而逝。
他盯着那地方，忽然抬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握。
没有剑，没有势，可那株剑心草却在同一瞬间，叶片微颤，露珠坠落。
露珠砸进泥土的刹那，灵田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共鸣——
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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