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刚别回腰间,陆无尘还想着要不要给它刻个“功臣”二字,指尖的余温还没散,风就变了。
不是风,是空气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道金色光柱仍在冲而起,封印阵法闭合的嗡鸣尚未平息,地间仿佛只剩这道贯穿虚空的光。可就在阵法能量流转至最稳的一瞬——
一道黑影,不,准确是一缕“残念”,从外裂缝的边缘悄然滑落。它没有实体,却带着刀锋般的寒意,像是一根由混沌凝成的针,直刺灵田核心。
陆无尘甚至没察觉。
他还在低头看掌心那道细如发丝的黑线,琢磨着这玩意儿是不是能当钓鱼线用。
可白璃看见了。
她本已踉跄后退,体内妖元因先前强行引导封印石而震荡不休,可就在那黑针即将刺入陆无尘眉心的刹那,她猛地蹬地,整个人如银狐掠雪,横身挡在了他面前。
“嗤——”
一声轻响,像是热刀切入冻油。
那道混沌刃没入她胸口,黑气如藤蔓般顺着经脉疯长。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刚滴到半空,就被黑气裹住,化作一缕焦烟。
陆无尘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一捞。
她轻得不像个活人。
银发还在,可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流光溢彩的月华色,一点点变成枯草般的灰白。她三尾轻摆,可其中两尾已近乎透明,像风一吹就会散。
“喂,别闹。”他声音有点哑,像是刚睡醒,“你这发型换得也太快了,我还没适应上个版本。”
她没睁眼,唇瓣微动,吐出几个字:“……别让它看见你哭。”
陆无尘一怔。
哭?他陆无尘上次哭还是七岁那年,因为系统奖励了他一捆变异黄瓜,他咬了一口,结果辣得涕泗横流。
他低头看她,血从她嘴角滑下,滴在他手背上,温的。
可那血里,有黑丝在游动,像活物。
他忽然笑了。
“系统。”他轻声。
【……】
没回应。
【摆烂模式已锁定,宿主情绪波动超出阈值,正在强制重启……】
界面闪了闪,弹出一个哭脸表情包,然后直接黑屏。
“好啊,”他把白璃轻轻放在地上,动作轻得像放一片落叶,“平时装傻充愣,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这系统是不是也该检修了?”
他站起身,腰间的咸鱼玉佩忽然“咔”地一声,裂痕扩大,一道金光从中溢出,顺着他的经脉倒灌而回。
发梢无风自动。
一根根黑发竟开始逆冲而起,像被无形之手狠狠拽向空。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黑线,又看了眼白璃苍白的脸。
“你我咸鱼?”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今,我就咸到发臭。”
话音落,玉佩“砰”地炸裂,碎片四散,金光如血,尽数涌入他体内。
刹那间,地一静。
不是风停了,是风不敢动了。
他双目赤红,瞳孔深处似有火焰在烧,不是凡火,是能焚尽因果的怒焰。周身气流旋转,形成一道型龙卷,将散落的封印石碎屑卷上半空,又猛地定住。
远处,那道金色光柱仍在,可就在这一刻,它剧烈震颤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灵田深处,九块封印石围成的阵眼中央,其中一块表面血纹微微一跳,像是被什么唤醒。
陆无尘没看它。
他只盯着那道从外滑落的混沌残念。
“你伤她?”他问。
那残念不答,反而在空中扭曲,化作一道模糊人影,手持折扇,衣袂飘然,竟有几分优雅。
“陆无尘,”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本该是混沌的容器,何必为一只狐狸动怒?”
“狐狸?”陆无尘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她要是狐狸,那你就是被炖了八百年的老狗,还在这儿装仙?”
他抬手,酒葫芦出现在掌心。
空的。
他盯着葫芦底残留的那滴酒,忽然挤出一滴精血,混着酒,往地上一洒。
“咸鱼献祭,第二弹——加量不加价。”
血酒落地,灵田猛然一震。
田垄翻涌,火灵薯、变异人参、甚至还有一株刚冒头的“瞌睡草”齐齐枯萎,又瞬间重生,根系疯狂延伸,与地脉相连。
一道无形波动从灵田扩散,直冲九霄。
混沌残念脸色一变,猛地后撤。
可晚了。
陆无尘一步踏出,脚下泥土炸裂,身形如箭,直逼残念。
他没用剑,没用术法,甚至没动系统。
他就是冲过去,一拳砸向那团黑雾。
“轰!”
拳风所至,黑雾如遭雷击,猛地炸开,残念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化作一道流光欲逃回外。
陆无尘冷笑,抬手一抓。
“想走?”
五指一握,那道流光竟被硬生生捏在掌心,像抓了只乱飞的萤火虫。
“你不是挺能装的吗?”他声音冷得像冰,“刚才那股气势呢?那句‘何必为一只狐狸动怒’呢?现在怎么不了?”
残念剧烈挣扎,黑气翻涌,试图侵蚀他的手臂。
可陆无尘纹丝不动,皮肤下金光流转,鸿蒙道体的原始力量全面爆发,硬生生将混沌之力逼退。
“我告诉你,”他凑近那团黑雾,一字一句,“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炼成肥料,撒在我那亩变异红薯地里,让我家龙崽子踩着你拉屎。”
残念一颤,竟发出一声低笑。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
话音未落,它猛地自爆。
黑气炸开,冲击波将陆无尘掀退三步,他抬手挡脸,掌心那道黑线骤然发烫,像被烙铁烫过。
他稳住身形,眯眼看向外。
裂缝深处,隐约有九道锁链虚影,其中一道已彻底断裂,其余袄,裂痕正缓缓蔓延。
“行,”他抹了把脸,指尖沾零黑灰,“全家桶是吧?我陆无尘今不点单,全收了。”
他转身走回白璃身边,蹲下,伸手探她鼻息。
极弱,但还在。
他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株刚从灵田拔出来的“回春藤”,塞进她嘴里。
“别死啊,”他低声,“我那酒葫芦还没刻完‘功臣’呢,你得活着看我刻。”
白璃没反应,睫毛微微颤了颤。
陆无尘抬头,看向灵田边缘。
一缕银发被风卷起,飘向那片变异噬灵草。
草叶轻动,倏地将发丝卷入土中,泥土微微拱起,像是吞下了什么珍宝。
他没注意。
他只盯着白璃的脸,忽然伸手,把她额前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然后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灵田中央。
九块封印石静静悬浮,阵法未散。
他抬起手,掌心那道黑线正缓缓游走,像一条苏醒的虫。
灵田深处,那块刻有血纹的封印石,表面纹路再次微颤,与他掌心黑线同频跳动。
陆无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二叔,”他轻声,“你藏得挺深啊。”
话音落,他猛然握拳,黑线刺入皮肉,一滴血珠渗出,滴向灵田。
血珠未落地,灵田泥土忽然拱起,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破土而出——通体漆黑,叶片如刀,花蕊中浮现出一只微缩的判官笔虚影。
陆无尘盯着那朵花,笑了。
“好家伙,”他喃喃,“我家田里,还能种出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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