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回到铜锣巷的时候,一群孩子在巷口跑跳,汗湿衣襟却乐此不疲。
司昭进门,元细珍正蹲在井台边洗黄瓜,泡在盆子里的黄瓜浮在上头,见了司昭叫一声,怎么一日不见人?
司昭胡乱应着,然后提高了手上的油纸包买了肉,等会过来吃。
灶屋里的司空道跑出来,接过她手上的纸包,怎么才回来?快些吃饭吧。
一时,切了肉,端上桌,吃了起来。
司空道夹了一块肉给司昭,示意她多吃点。
“多吃点肉,瞧你瘦的。乖都比你听话,捉到虫子就吃虫子,喂它青菜就吃青菜,再没有,草籽也会吃。多好,毛都顺滑了不少。”
他嘟嘟囔囔,又给司昭碗里摁了块肉:“甭管什么,吃下去都是营养,才能长个子,女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就是要多吃才对。”
见司昭把肉送进嘴里,他满意。
“对了,你练习得怎么样了?二柱香,对于画师来,不算短,也不算长,可是你可够?”
司空道有些担心。
司昭画画最舍得的是时间,她的画尤以精细见长,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研磨描画。这种快画,她没有优势。
且这次共有8个画师参赛,除了司昭,都是经年的老画工。他们尤其擅长这一类作画。此次千丝坊还派了另外一名张师傅参赛,张师傅去西山画画未归,那也是资深画工了,只在中秋节前日赶回就成。方大勇没有把赌注都压在司昭身上。
司昭慢慢嚼着口中的肉块,肉炖得有些老,她先咽下,又扒了一口饭,这才,是,她正练着呢。
司空道就用筷子虚点零,转动着眼珠子,几个画师画同一个人,难免有高低,反正记住一点,被画的人总希望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千篇一律的画像,大家都看厌了。
“花魁嘛,就是年轻姑娘,哪个不爱俏?你要把她画得像她自己又不像她自己,就是美颜画法,懂不?就是既像又美,把这一点把握好,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司昭点头,她知道,就是把一些细节处理一下,瑕疵不要。可是,她现在只有二柱香时间,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细节。
司空道那你再好好琢磨一下。总而言之,就是要突出你的长处。
......
第二日,气晴好,万里无云,大家都把箱柜里的衣裳搬了出来晾晒。元朗搬了一大箱子的书,放在条凳上晾晒,怕有野猫什么的过来糟蹋了,拎了乖在那里守着。
司昭则支了画架子,对着院中人兀自涂涂画画。
灶屋里,元大嫂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叫元细珍洗头。
细针头发毛糙,她娘手下重了些,扯疼了她,她哇哇叫,被她娘在后背拍了一下,骂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娘帮你洗头,你倒是忍着点,哇啦哇啦地叫,你自己来。”
细珍:“你是我娘,你不帮我洗,谁帮我洗?以后你老了,不得我伺候你啊?”
气得元大嫂手下一个使劲,细针嗷了一声,你是我亲娘吗?
司昭调转目光,往那晾晒的被子上看去,棉被是上回新拆洗过的,司空道和她自己缝的,针脚粗大。
记忆里,她时候洗头是躺在娘的腿弯上,扯着娘的衣襟洗的,因她怕水,每次洗头娘可是温柔,生怕扯痛了她,她犯了脾气不肯再洗。
现在,她自己洗头,可利索了,头发太长了也是自己绞短的,一切自力更生。
隔壁院子里,传来刘老娘哇哇的声音:“鸡鸭都关起来,别弄脏了我鞋子。”
林寡妇就忙着赶鸡抓鸭,一边埋怨:“您老要晒东西,趁早,我今早就不放出来了。”
林寡妇脾气也被刘老娘磨得好了许多,林寡妇和她打过几个回合,败下阵来,现在那些鸡鸭,她都拦了起来,没有办法,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刘良文是谢府的女婿,肯住在她这院子里,是给了她大的面子。她出去也能挺直腰杆和人话了。
方才有只大公鸡,拍着翅膀越过了围着的栅栏,飞到了刘老娘晾晒的被子上,被刘改花发现了,告诉了她娘。
中午的时候,原太太做过水面和银苗菜。晚上,双喜娘蒸了一大笼屉馒头,送过来,晚上就吃馒头。司空道到厨柜里端了一碗咸菜条来,夹在馒头里吃着。咸菜是林妹送来的,她家腌了一大缸,里头萝卜,白菜都有,一年四季轮换着吃。
司昭两个馒头吃完,把馒头筐子给双喜娘送回去。在门口,遇见了回来的石榴。
石榴在巷口下的车,身后正有一辆马车远去。
司昭迎着暮色唤了一声:“石榴姐姐!”
石榴瞧瞧门内的司昭,笑着点点头,一边就提高了手里的大笼子对跑出来的双喜:诺,跟我进来。”
“姐,姐,快给我瞧瞧。”
双喜忙跟上去,追着石榴屁股后跑。
“瞧瞧,像不像棉花团?”
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石榴抱出来的那只狗,通体雪白,毛绵长,一双眼睛眯一眯,在烛光下闪着蓝光。双喜大呼叫,跑去叫了元细珍林妹一同来看。几个女孩子围着那狗,稀罕得不得了。
“真漂亮!”
细珍喜笑颜开,伸手去摸,那狗往后一仰,露出脖子上吊着一个金色的铃铛,用一根红绳子挂着。
“金的吗?”
细珍赞叹道,一边问。
“自然!你摸一摸!”
石榴笑眯眯地,斜了眼一旁的林妹:“你手伸进去,给它挠一挠。白雪最喜欢!”
林妹也伸过手去摸。
司昭转身回屋,上了床。四下正热闹,各人都在家里,孩跑进跑出,丝毫不受夜晚影响,不时有大人喝骂声响起。
想起狗狗,司昭眸子黯然,她以前在沙洲也养过一只松狮犬,娇憨可爱,回京时因为不好带,送了谢九哥,出发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它追着车架跑出了好远,怎么赶狗不肯回去,她就不顾娘的反对,带了回来。然而,抄家的时候,还是给杀了。当时一片混乱,松狮犬一直紧跟着她跑,就像一只甩不脱的尾巴,侍卫嫌它跟着扎眼,手起刀落地给斩了,狗血喷了一地,她流着泪,趴在侍卫背上不敢回头看。自此之后,她没有再养狗。
石榴带回来的这只狗,也是这样黏着人,一双大眼睛讨好地看着你,让人心里软糯糯地。她想,那只松狮如果还在,也该是这样子的。然而,她还是杀了它,她为了逃命,抛弃了它,它肯定在怨怪自己.....所以,对那些躲避的昔日故人,她没有再怨怪他们,利益面前,选择对自己有益的,是人之常情,就像她抛弃了那只松狮一样。
可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她绝不能原谅。
那个刘良文.....他没有任何理由,却诬告父亲,置他们于死地,他踩着平家人和自己伯父的尸体,眼看他登子堂,列位朝班。
她烦躁地翻了一个身,信件的事,九哥那里被打了回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喜欢锦画昭昭请大家收藏:(m.aizhuixs.com)锦画昭昭爱追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