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废墟的焦土还泛着暗红余温，踩上去“噼啪”作响，像踩碎了无数冷却的炭壳。
孙朵蹲在烧得漆黑的八卦炉残片前，鼻尖动了动——不是烟火气，是地底下翻涌的灵力在发烫，带着铁锈与熔岩混合的腥热，钻进鼻腔，灼得人脑仁发麻。
她扭头冲身后两人挑眉：\"闻到没？
老倌儿的炉子要醒酒了。\"
萧逸正用枯枝拨弄瓦砾，闻言顿住动作。
他额角沾着灰，眼尾却亮得像淬了星子，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凝重，喉结微动，仿佛咽下了一团火。\"朵的金焰感应比我灵。\"话音未落，脚边的碎瓷片突然震了震，发出蜂鸣般的轻响，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拨动，余音在废墟间来回穿行，震得耳膜发痒。
韦阳蹲下来，手掌按在地上，粗布袖口蹭得满是黑灰。
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只鼓槌在地底轻轻敲打，一下，又一下，沉闷而规律，如同远古的心跳。\"地脉在抖，像有人敲了敲闷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微微发麻，仿佛电流顺着骨节爬上来。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按住炉底那道半掩的石缝。
孙朵的指尖刚触到石面，一股冰凉刺骨的触感猛地窜上手臂，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一道青纹突然顺着她的手背爬上来，蜿蜒如活物，吓得她\"嗷\"一嗓子跳开，掌心残留着被灼烧般的麻痛：\"这破石头咬人！\"
\"是符文。\"萧逸凑过去，指节抵着石缝边缘的刻痕，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那刻痕深如刀凿，边缘泛着幽蓝微光，像是沉睡的血脉在缓缓搏动。\"老君的'锁灵隐真印'，我在方寸山古籍见过——当年菩提祖师怕我偷酒喝，在酒窖门上刻的就是这玩意儿。\"他从怀里摸出片龟甲，在石面轻轻叩了三下，声音清脆如钟：\"智断局之法，破！\"
石缝里\"咔\"地一声，像是机关解锁，又似骨骼错位，令人牙酸。
韦阳赶紧扒开碎石，露出巴掌大的凹洞，洞底刻着个旋转的八卦图，线条如活蛇扭动，中央嵌着颗暗红珠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透出温热，像一颗将熄未熄的炭心。
萧逸凑近看了眼，突然倒抽口凉气，指尖悬在珠子上方不敢触碰：\"这是'规本源鼎'的引灵珠！
老君把鼎封在地脉深处，要'三誓同燃'的火才能唤醒。\"
\"三誓？\"孙朵蹲下来戳那珠子，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仿佛珠子在抗拒她的触碰，\"是咱们在花果山结拜时发的'偷桃不被抓、闯祸一起扛、谁怂谁是狗'？\"
\"差不多。\"萧逸挠了挠后颈，耳尖有点红，眼神却沉了下来，\"但更麻烦——这鼎开的时候会吸方圆千里灵力，包括咱们的金莲火。\"他指节抵着太阳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老君是让咱们赌命呢。\"
地底下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震得碎石簌簌滚落，韦阳猛地直起腰，掌心渗出冷汗，黏腻地贴在裤缝上。\"蓬残魂过的！
'火可焚规，水可载鼎'——我、我记得！\"他掏出随身带的短刀，刀刃在掌心一划，血珠\"啪嗒\"掉进凹洞，溅在八卦图上，竟发出“滋”的轻响，腾起一缕白烟。\"若火要熄，就用我的水托着！\"
孙朵想拦没拦住，看着韦阳的血渗进石缝，地脉突然剧烈震动，脚下的土地像活了过来，掀起波浪般的颤动。
三人踉跄着扶住残墙，就听\"轰\"的一声，地底裂开条一人宽的缝，黑黢黢的雾气里，尊半人高的铜鼎缓缓升起。
鼎身锈迹斑斑，布满龟裂纹路，鼎耳雕成双龙回首，龙目空洞却似有光流转。
鼎腹刻着的\"众生执笔，三界共规\"八个字却亮得晃眼，金光如液，顺着锈迹流淌，仿佛整座鼎正从沉睡中苏醒。
\"好个偷换日。\"沙哑的声音从鼎后传来。
三人抬头，见太上老君倚着半截断柱，白发乱得像被雷劈过，拂尘只剩根光杆儿，\"此鼎呢初开时，亿万生灵愿力所凝。
玉帝夺了去藏在凌霄殿底，我......\"他咳嗽两声，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只偷出一缕本源埋这儿。\"
孙朵歪头看他：\"老倌儿你头发怎么跟鸟窝似的？被雷劈啦？\"
\"被斩情剑劈的。\"老君摸了摸发顶，倒笑了，掌心留下几缕焦黑断发，\"要开这鼎，得用'逆规丹'当引子——可丹力散时，你的金莲火......会变凡火。\"
空气突然静了。
风停了，碎石不再滚落，连地底的嗡鸣也仿佛屏住了呼吸。
萧逸刚要话，孙朵已经扯下心口的金莲印记。
那团金焰在她掌心跳了跳，温热柔软，像一只熟稔的兽蹭着她的掌心。
她把金焰往鼎里一送，歪着脑袋笑：\"凡火怎么了？
我爹当年不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石头够凡了吧？
不照样闹得凌霄殿瓦片乱飞？\"
鼎口\"轰\"地窜起金焰，金莲化作九道火流缠上鼎身。
锈迹斑斑的符文\"唰\"地亮起来，像被谁拿金漆重新描了一遍，光纹顺着鼎身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血脉复苏。
萧逸和韦阳对视一眼，同时攥住孙朵的手。
两饶灵力顺着掌心涌过去，萧逸清了清嗓子：\"火不熄——\"
\"水不枯！\"韦阳接得中气十足，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握得更紧。
\"智不断！\"萧逸最后喊完，三饶气息\"轰\"地冲进鼎心。
整座兜率宫废墟突然泛起金光，像被谁点着聊金箔，\"唰\"地化作光柱直冲际。
空气扭曲震荡，热浪扑面而来，连远处的云层都被染成赤金。
机阁里，白胡子的机老人正趴在案上打盹。
他养的绿毛鹦鹉刚喊了声\"老头又偷懒\"，就见头顶的星图\"哗啦\"倒转。
老人一个激灵撞翻茶盏，抬头就见星河倒卷着砸进窗户，投出幅远古画面：没有玉帝的龙椅，没有仙官的朝服，只有无数身影轮流动笔，在虚空里写着什么。
\"这是......\"老人颤巍巍摸向案头的断笔，那支断了尖的笔突然\"嗡\"地飞起来，悬在半空。
笔尖渗出点金血，晃了晃，没像往常那样消散。
方寸山顶，菩提祖师的法相望着那道金光，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石桌，仿佛能触到五百年前孙悟空在这里偷桃时蹭下的桃毛：\"悟空啊，你女儿......\"他轻声，\"走到咱们当年想走却没敢走的路了。\"
鼎火中，\"执笔轮转图\"缓缓浮现，像团烧不化的金箔。
远处传来南门方向的欢呼，混着风钻进兜率宫废墟。
孙朵望着掌心已经熄灭的金焰，突然弯腰捡起块烧红的炭，\"蹭\"地在断墙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猴。
\"看，凡火也能画画。\"她扭头冲萧逸和韦阳笑，\"下次闯祸，咱们用炭笔画个更大的！\"
机阁里，断笔悬在半空，笔尖的金血晃了晃，终于\"啪嗒\"滴在星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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