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藻以为,元好先生会很生气。
其实,先生正想引出这个话题,没有责备他,扭头问李参:“这位生员是谁?”
“回先生,他叫傅藻,是张子舟,也就是三元的大舅哥。”
哦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先生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原来如此。看在他也是为了妹夫的份上,教谕就不要惩罚他。”
讲课时高声喧哗,不敬师长,这在当时属大不敬。
情况严重的,要受鞭刑。
先生都求情了,李参还能什么,当即表示遵命。
“簇山明水秀,人杰地灵,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先生一脸和蔼的道,“我想在本地暂住一些时日,目下住在乌衣巷里。”
住一些日子啊,生员们面面相觑,都惊讶极了。
连举人、进士都难见一面的旷世大儒,竟然就住在县城,幸福来得太突然呜呜呜呜呜。
教谕和两个训导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激动、还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是能请元好先生来县学授课,该多好啊。
唉呀!
我们怎么会做这种梦。
傅藻也惊呆了,心里在想,赶紧把妹夫叫回来吧。
先生眼里不动声色的一笑。
到底是当世大儒,还是要点面子的,怎么能自己找上门,得教谕他们来请。
不定张子舟也来请。
嗯?
对对,这个暗示要给足。
“当然,等老夫歇息一阵,可以来县学看看。”
元好先生感觉暗示给够,正式开始讲学。
这一日。
不出意料,整个县学的生员们,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差距。
十九种官方教科书,先生信手拈来,随便一句,就能口述八股文。
还讲解了截搭题,以及怎么应付截搭题。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教谕、训导都成了学生。
此外,策论、律例、律赋、五言八韵诗,都能讲出关窍,让大家耳目一新,恍然大悟。
原来……还能这样。
先生心想,我表现出这么厉害,弟子还不主动上门。
就算他不上门,他的大舅哥也在呢,肯定会催的。
事实,确实如此。
放学后,傅藻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仆人:“告诉我妹夫,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他必须马上回来。”
仆人提醒道:“少爷,姑爷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未必肯听。”
“对,写信给我爹,让他也出面。”傅藻又提起笔来,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要不给姐也写一封?”仆人问。
“没用。”傅藻边往信封里装信,边道:“妹夫肯定听她的,但妹妹肯定不会劝。”
“……”
傅藻哭笑不得:“我听我那妹夫,要写一本《育儿宝典》,第一篇是孕妇情绪篇。”
“不管一切俗事,听唱戏、听蝉鸣……”
仆人半不出话来。
“好了!”傅藻把两封信封上,“务必送到!”
另一边。
李参和两个训导一合计,觉得请元好先生来县学讲学有希望,至少值得一试。
一个训导道:“请自然是要请,关键是钱的方面。”
“太俗气了吧。”李参皱眉。
“人家自是不在乎,可咱们不能不给。”那训导道。
另一个训导点头赞同。
教谕一琢磨,很有道理,但他一个教谕哪能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去找县尊。
对,现在就去。
当日下午。
教谕去县衙,参见县尊余昌烈。
余昌烈听了来龙去脉,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被我撞上了。
原以为县令已经是极限,现在看来,可以争取一下府同知。
“县尊,你也觉得有机会?”教谕察言观色。
“大有机会。”余昌烈也是老油条,“不过,你们去请,十有八九会失败。”
“依县尊之见,谁去合适?”教谕恭敬地问。
“我心里有了一个合适人选,暂时不能告诉你。”余昌烈道,“你回去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哦。
县尊之前是巡检,在大靖王朝,巡检不是武夫能担任的。
教谕又见县尊智珠在握,便没有再问什么,兴奋地回县学了。
他前脚走,余昌烈后脚收拾行装。
“老爷又要微服出巡?”师爷见状,问道。
“我要亲自去一趟凉水镇。”余昌烈扭头对师爷道,“但是,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
“要是你守口如瓶,等老爷我升迁,带你上任。”
“升迁?”师爷好奇起来,巡检干到县令,已经是极限了。
余昌烈没多解释,在城门关闭前,飞马离开县城。
两拨人马还在路上的时候。
张子舟已经回到老家。
看到房契,母亲捂住胸口,恍如梦中:“娘啊,四进四出大宅。”
张子舟不伤大雅的纠正:“是张宅。”
老父亲伸手拿房契,手都在抖:“这合适吗?咱们把土地都退,却拿了房契,还是……四进院落。”
其他人都紧张的看向张子舟,又不安的看向傅芸。
傅芸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张子舟。
她完全信任自家夫君。
“我拿的是县令给的房契,这是他给我的报酬。”没有他,余昌烈这辈子都是个巡检。
张子舟看向傅芸,继续道:“而且,这是县令个人赠送,不是整个家族给我,这笔账好算。”
当然,在账面上,是留下交易痕迹。
对外口径:这是张子舟私人购房,而不是余昌烈赠送。
大家这才安心不少。
傅芸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夫君,生员服做了,腰牌拿了,房子也买了,是不是要去县学?”
“还有一件事没做呢。”张子舟认真道,“把这件事办了,我就回县城。”
“什么事?”姐姐忙问。
张子舟有些动情,但语气坚定:“去宗学,拜别山长、夫子,还有我的同窗们。”
虽然日后有不少往来,从学业方面来讲,已经事实上脱离宗学。
大丈夫要有始有终。
全家人都征征看向张子舟。
跟之前在张庄整日病恹恹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有担当,有始终,镇定从容,无比自信。
见一家人都看着他不话,张子舟有些纳闷:“咋啦这是?”
傅芸含情脉脉的笑道:“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值得去做。”
其他人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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