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师妹？！”他几乎是冲了过来，声音带着激动。
“你回来了？！任务……‘幽影’任务……你完成了？”他上下打量着尚枳，虽然她看起来气息平稳，但锐锋堂执事的直觉让他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经历过什么大事的冷冽。
尚枳面无表情，将那块记录着机盘节点内部结构的留影石放在砺锋台上：“节点破坏确认，结构图在此。过程记录已加密。”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太好了！太好了！”赵青锋如释重负，拿起留影石的手都有些颤抖。
“血级任务‘幽影’！尚师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快，启王朝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西境守军布防可有变化？听磐石要塞戒备森严……”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脸上是纯粹的、为同门出色完成任务而骄傲和探听情报的兴奋。
尚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眼中不起丝毫涟漪。
她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戍边军新增暗卫编制三人一组，擅长土遁合击。磐石要塞赵磐，地脉聚灵术蓄力需七息，右肋下三寸是其聚灵节点薄弱处。”她精确地报出情报，如同在念一份冰冷的报告。
赵青锋听得连连点头，飞快记录，眼中只有对珍贵情报的专注：“暗卫！果然！我就他们肯定藏着后手！赵磐的弱点……太关键了！尚师妹，你这趟简直……”
“你觉得……”尚枳突然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降凌月……这次反应是否过于迟缓了？”
赵青锋记录的手一顿，有些茫然地抬头：“迟缓？尚师妹你是指？你潜入破坏，他们没立刻发现，这不是好事吗？明你计划周密啊！降凌月坐镇皇城，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吧？”
尚枳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困惑和理所当然的分析，没有任何一丝对“这次”这个词的异样，也没有任何关于“上次”大屠杀的记忆痕迹。
她沉默了一息，异色的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火焰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
“嗯。”她只应了一个字，不再多言。
“任务交接完毕。”
“等等！”赵青锋连忙叫住她。
“掌门之前传讯，若你回来，让你去铸剑崖一趟，似乎有事相询。”
尚枳脚步微顿，点零头，转身离开砺锋厅。
身后传来赵青锋对旁边弟子兴奋的低声：“……看见没！这就是实力！血级任务单枪匹马完成！以后都学着点！”
……
铸剑崖。
灼热的铁砂风依旧呼啸。
季沧行并未在淬火，而是背对着入口，站在崖边，那只嵌着猩红“洞冥”的右眼，遥望着启王朝的方向。
当尚枳踏上崖顶时，他缓缓转过身。
“回来了。”他的声音冷漠，听不出情绪。
那只猩红的“洞冥”之眼，第一时间落在了尚枳身上，粘稠的幽光流转，仿佛在扫描着什么。
尚枳走到崖边，与季沧行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远方。
她没有看掌门，而是解下腰间的横刀，递了过去。
“刀身有灼痕，灵力传导微滞。请掌门过目。”她的理由冠冕堂皇。
季沧行接过横刀，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冰冷的刀身，指尖在靠近护手处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焦黑痕迹上停留了片刻。
他那只正常的左眼仔细查看着刀身，而那只猩红的“洞冥”之眼，幽光却愈发深邃粘稠，仿佛穿透炼身，落在了尚枳身上，更落在了她灵魂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上一次轮回终末的冰冷虚无感上。
“蚀骨阴火反噬？”季沧行摩挲着那道灼痕，声音低沉。
“不像。倒像是……被极高层次、蕴含空间湮灭之力的能量擦过。”他抬起那只猩红的眼睛，看向尚枳。
“你遇到了什么？”
尚枳迎上那道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磐石要塞外围，遭遇不明空间波动。险险避开。”
她将“紫方真人”和“星陨寂灭”换成了模糊的“不明空间波动”。
季沧行盯着她，猩红的晶石眼珠内，粘稠的暗影剧烈地翻涌了一瞬。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模糊、极其破碎的片段——冰冷的星光？空间的塌陷？一种绝对的虚无感？但这些片段一闪而逝，混乱不堪，如同被强光灼伤后残留的光斑，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他那只正常的左眼微微眯起，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横刀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沉默了数息，最终只是缓缓道：“葬龙渊带出的‘沉星铁’还有一块，融入刀脊，可增强对空间之力的抗性。晚些时候，来取刀。”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
只是将横刀递还给尚枳，那只“洞冥”之眼中的幽光渐渐平复，重新变得深邃莫测。
“谢掌门。”尚枳接过刀，行礼，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季沧行不知道全部真相，但他那只诡异的眼睛，似乎能捕捉到轮回残留的、破碎的“痕迹”。
……
栖云涧，林柠洞府前。
林柠并未修炼，而是站在洞府外，目光时不时投向山道的方向。
当看到尚枳的身影出现时，她紧绷的肩膀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尚枳走到她面前，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比平时稍快，带着一种部署釜—
“明日。目标：黑水沼泽边缘，‘蚀骨藤’母株伴生的‘阴魄石’。此物可强化神识，亦可干扰机盘对一些能量的感知。”
她翻手取出一枚玉简，贴在眉心片刻，递给林柠：“沼泽地形图，巡逻路线，母株活动规律，最佳采集时机在寅时末，晨雾最浓时。预估耗时：三个时辰。”
“我会在巳时初，回来。”
言简意赅，信息明确。
这不仅是任务安排，更是下一次行动的预告和承诺——她会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回来。
林柠接过玉简，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神一定。
她没有立刻查看，而是抬起头，看着尚枳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尽管她掩饰得很好和肩头那道不易察觉的灼痕。
想到上次那个突然出现的暗卫，想到紫方真人那毁灭地的力量……
“心。”林柠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沼泽毒瘴变化无常，巡逻路线也可能临时调整……那个暗卫……”她顿了顿，似乎想多些什么，比如“不要硬撑”、“情况不对立刻撤”之类的，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重复道：“一定要心。”
尚枳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看着林柠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担忧——那是对她执行任务安危的担忧，清晰而直白。
……这在以往绝无可能。
她没有回应那句叮嘱，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柠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神情刻印下来。
最终，她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
然后，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自己那扇冰冷的石门。
禁制光芒一闪，身影消失，彻底隔绝了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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