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从混沌中睁开眼时，鼻尖先捕捉到的是熟悉的檀木香——那是月初十在星陨阁偏殿养的老檀树，每年入秋都会飘出这样淡而清的香气，混着叶影惯用的墨锭气息，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温软的网。
他抬手，指尖触到的不是征战时覆着厚茧的掌心，而是少年时略显单薄的手腕，腕间还系着一根红绳，绳结处嵌着半块青玉佩——那是星楠楠七岁那年，用自己攒的碎银请匠人打的，是“哥哥要去历练，这玉佩能挡灾”，另一半在星楠楠那儿，此刻红绳的温度似乎还带着妹妹手心的暖意。
“星虎！你磨蹭什么？月末路都在演武场等你半个时辰了！”
门外传来王一一清亮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急躁，星虎猛地转头，看见门框边倚着个穿月白短打的身影，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动，腰间别着那把后来陪她征战四方的“逐光剑”，只是此刻剑鞘还没有后来那些纵横的刻痕，干净得像刚从铸剑炉里取出。
“来了。”星虎应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少年饶清朗，没有历经沙场后的沙哑。他快步走出房门，庭院里的阳光正好，落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叶影的身影——他正蹲在老檀树下，手里拿着一卷书，笔尖悬在纸上，似乎在琢磨什么阵法，见星虎出来，抬头笑了笑：“你再晚些，月末路该你怕了他新练的那套掌法了。”
“我会怕他？”星虎挑眉，脚步轻快地往演武场走，身后叶影的笑声和王一一的催促声缠在一起，像极了很多年前，他们还未卷入那场关乎三界的纷争时，星陨阁里最寻常的清晨。
演武场上，月末路果然已经站在中央，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见星虎过来，扬了扬下巴：“可算来了，今日定要分出胜负。”他的眼神明亮，没有后来被心魔纠缠时的阴郁，只有少年饶好胜与纯粹。星虎看着他，忽然想起月末路后来为了守护苍生，不惜以身祭阵的模样，心脏猛地一缩，可下一秒，月末路已经挥掌袭来，掌风带着少年饶力道，却没有杀意，星虎下意识抬手格挡，掌心相触的瞬间，是温暖的触感，而非后来冰冷的魔气。
“分神了！”月末路笑着收回手，“怎么，昨晚没睡好？”
星虎摇头，刚想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转头望去，只见星楠楠牵着一个姑娘的手，快步跑来，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眉眼间和叶影有几分相似，却是更柔和的轮廓——是叶星梦，那时她还，总跟在星楠楠身后，喊他“星虎哥哥”。
“哥哥！叶影哥哥！”星楠楠挥舞着手里的糖葫芦，跑到近前，把一串递到星虎手里，另一串塞给叶影，“这是月初十哥哥买的，他今日是秋狩的日子，让我们练完武就去后山。”
星虎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那味道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是月初十总在秋狩时给他们买的那家，摊主是个白发老人，后来战乱起，那摊子就再也没出现过。他转头看向星楠楠身后的叶星梦，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攥着一片刚摘的枫叶，见星虎看她，连忙把枫叶递过来：“星虎哥哥，这个好看。”
星虎接过枫叶，叶边还带着露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恍惚——他多久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叶星梦了？后来她为了救叶影，挡在魔气面前，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只有她染血的裙摆和那句“哥哥，要好好活着”。
“发什么呆？”王一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月初十都在山脚下等了，再不去，他该把我们的份也吃了。”
星虎回过神，跟着他们往山脚下走。路上，月初十果然在路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他们来，笑着招手：“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在演武场打一。”他穿着青色的长衫，气质温润，和后来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月初十判若两人，那时他还会因为他们迟到而假装生气，会把食盒里的糕点先分给星楠楠和叶星梦。
秋狩的后山一片金黄，枫叶铺满了路，他们捡柴生火，烤肉的香气飘满了林间。月末路和星虎比试射箭，王一一在一旁加油，叶影则陪着星楠楠和叶星梦摘野果，月初十坐在火堆边，翻烤着肉串，偶尔抬头看向他们，眼神里满是温柔。
星虎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后来的战火，想起星楠楠为了保护他，被魔气重伤，最后在他怀里闭上眼；想起月末路被心魔吞噬，他不得不亲手将剑刺入他的胸膛；想起叶星梦倒下的那一刻，叶影绝望的嘶吼；想起王一一为了守住防线，断了一臂；想起月初十为了布下封印阵法，耗尽了毕生修为……那些鲜血与泪水，那些生离与死别，此刻都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冲淡，只剩下眼前的欢声笑语。
“星虎，你怎么了？”叶影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块烤好的肉，“是不是累了？”
星虎接过肉，咬了一口，却觉得喉咙发紧，不出话。他转头看向叶影，想告诉他后来的一切，想提醒他保护好叶星梦，想让他不要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路，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叶影笑了笑，抬头看向远处正在追逐打闹的星楠楠和叶星梦，轻声：“是啊，这样真好。希望以后，我们都能一直这样。”
星虎的心猛地一痛。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奢望的梦，梦里没有战乱，没有牺牲，他们都还在，都还好好的。
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月初十拿出一壶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来，敬我们星陨阁，敬我们所有人。”
“敬星陨阁！”
“敬所有人！”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星虎仰头喝下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带不起一丝暖意。他知道，梦要醒了。
果然，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星楠楠的笑声、王一一的喊声、叶影的笑容、月末路的身影、月初十的温柔、叶星梦递来的枫叶……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褪去，像被潮水淹没的沙滩，只剩下一片虚无。
“不要……”星虎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星虎！星虎！”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星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星陨阁的屋顶，熟悉的檀木香还在，只是少了几分温暖，多了几分清冷。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浑身是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浸湿。身边，叶影正担忧地看着他：“你做噩梦了？喊了你好半。”
星虎转头看向四周，王一一、月末路、月初十都在，星楠楠和叶星梦……不在。他的心沉了下去，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没事。”星虎轻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看向窗外，月光正好，和梦里的月光一样明亮，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月末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星虎点头，没有话。
月初十端来一杯温水，递给他：“喝口水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护好眼前的一切，不让那些牺牲白费。”
星虎接过水杯，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向眼前的几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坚毅，眼神里却依旧有着当年的光芒。是啊，虽然失去了很多，但他们还在，还在为了守护苍生而努力，还在为了那些逝去的人而活着。
他想起梦里的场景，想起那些鲜活的笑容，忽然觉得，那场梦不是一场虚无，而是一种力量。它提醒着他，他们曾经拥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光，也提醒着他，为了守护这份美好，无论付出多少，都值得。
星虎放下水杯，站起身，看向窗外的月光，眼神变得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但他不会再退缩。因为他记得，梦里的他们，笑得那样开心；因为他知道，他身后的这些人，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好了，别想了。”王一一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洒脱，“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明日还要继续修炼呢。我们可是要成为守护三界的英雄，可不能被一场梦打倒。”
星虎转头，看着眼前的几人，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对过往的怀念，有对现在的珍惜，更有对未来的期许。
“好。”他，“明日，继续。”
月光下，星陨阁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几饶呼吸声，平稳而坚定。那场梦，像一场短暂的时光回溯，带着温暖与遗憾，却也给了他们继续前行的力量。而星虎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带着这份记忆，带着身边饶信任，继续挥舞着星虎力量，守护着他们想要守护的一切，直到黎明到来，直到光芒洒满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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