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桶还冒着热气，散发着米香。
但此刻在柳树屯众人眼中，这香气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未知的危险。
众人围着粥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粗碗像是烫手的山芋。
“村长……这……”吴老二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还能是药？”王老汉盯着粥桶，声音发虚，“这可是庙里……”
“庙里？翁家村看着也不像人贩子窝！”这话像冷水浇头。
是啊，翁家村看着也像个正经村子！
村长看着热气渐消的粥桶，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也怕！翁家村的教训太深刻了！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姜婵。
姜婵抱着桃，冷眼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上前取粥的意思。
“这样！”村长下了决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先一半的人吃……其他人明早再吃……”
“娘……我饿……”有个孩子怯生生地声。
这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个妇人立马上前打了一碗尝试。
粥入口，是温热的、带着点糙米味的稀汤寡水，味道寡淡，但似乎……没有怪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好些个喝过粥的人捂着肚子，紧张地感受着。
半刻钟……一刻钟……没有头晕，没有恶心，更没有倒下！
“好像……没事？”伍氏声，带着几分庆幸。
赵婶子长长舒了口气，身体一软差点坐倒。
其余人见状，立马上前分瓜粥水。
恐惧解除，疲惫再次席卷而来。
色已晚，院子里昏暗下来。
“行了行了，没事就好！赶紧找地方歇着！”村长挥挥手，声音疲惫。
院子里的厢房有三间，男人们自动聚集到两间稍大的通铺房，女眷和孩子则聚在另一间稍的。
屋内是简陋的通铺，铺着些发霉的草席。
赵婶子、伍氏等几个女人正带着孩子在铺床。
姜婵一进来，屋内的低声谈话瞬间停止。
空气凝固了。
赵婶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眼神躲闪。
伍氏更是直接把头埋下去，假装整理孩子的衣服。
马氏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她们的目光落在姜婵身上，带着残留的恐惧、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疏离和敬畏。
前夜的血光、连日的冷漠、以及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她们本能地畏惧。
姜婵毫不在意这无形的排斥。
她视若无睹地带着桃走到通铺最里面、靠近冰冷墙壁的一个角落。
那里光线最暗，也最靠边。
躬身躺下，姿态随意，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觉。
桃看看四周那些躲闪的目光，又看看闭着眼睛的姜婵，乖乖地挨着她躺下，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角。
屋内一片寂静。
其他女眷心翼翼地挪动，尽量远离那个角落，挤在通铺的另一端。
偶尔有孩子低语也被大人迅速制止。
角落里的姜婵睁开眼。
月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格子。
身边的桃呼吸均匀，紧紧依偎着她。
该走了。
不能再和这群人一起了。
翁家村的杀戮在他们和自己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那些恐惧又敬畏的眼神，无处不在的疏离感，时刻提醒她是个异类。
更何况，她需要自由地使用空间，需要不受干扰地应对这个世界的未知。
继续同行，隐患只会越来越大。
她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桃靠得更舒服些。
脑海里迅速盘算：今晚就用探测器摸清情况，明无论如何，找机会带桃脱离队伍。
目标——向东，寻找稳定的水源地。
她空间里的净水装置，只要有水，就能活下去。
男主？
谁管他啊！他和这操蛋世界比起来，不值一提！
夜深人静。
确认屋内只剩下单调的呼吸声，姜婵意念微动。
“蜂鸟”探测器再次出现，幽蓝光点一闪，无声无息融入夜色，直奔高空。
慈云寺庞大的轮廓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冰冷的灰白色块。
她操控探测器，如同幽灵般滑过沉睡的殿宇。
路过核心区域，僧人起居处。
嗯？
探测器悬停在一处偏僻但灯火未熄的院上空。
热成像模式开启！
院内几个清晰的光点围坐在一张石桌旁。
探测器镜头拉近变换高清成像！
石桌上，赫然摆着几个粗陶碗碟！里面是……大块的肉！烤得焦黄油亮！
围坐的几个光头，正大口撕咬着肉块，满嘴油光！
其中一个，正是白广场上那个悲悯人宣讲“供养三宝消业力”的老僧！
此刻他毫无宝相，正抓着一根骨头啃得津津有味！
姜婵心头毫无波澜。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慈悲素食，全是狗屁！
探测器转移方向。
掠过几处僧舍，热源分布稀疏。
最后，掠过寺庙最深处一间类似柴房的破屋。
高清镜头穿透窗户缝隙。
里面景象让姜婵瞳孔微缩！
那个白在寺门口嘶吼“佛祖没”的疯僧！
此刻被五花大绑，扔在冰冷的柴草堆上，鼻青脸肿，嘴角淌血，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断了！
两个拿着棍棒的僧人站在他面前。
一个僧人用棍子戳着疯僧的头，恶狠狠地低吼，“！老和尚他们藏金银的地儿到底在哪儿？！”
另一个僧人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娘的！这么大个庙，就搜出这点铜板？骗鬼呢！”
疯僧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佛祖……佛祖没……要钱……你们……亵渎……不得好死……”
“还敢嘴硬！”一人狞笑，抡起棍子又是一下！
疯僧身体抽搐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呜咽。
“弄死算了！留着也是祸害！”打饶啐了一口。
“再等等！这狗东西不定真知道点啥……饿几顿看他不……”
什么慈云寺！
什么佛门圣地！
这就是一群鸠占鹊巢的匪徒！
控制了寺庙，囚禁甚至杀害了真正的僧人，利用灾民的绝望和虔诚，编造“赎罪”、“福田”的谎话，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那个功德簿，分明就是敲骨吸髓的账簿！
所谓的“佛子”，不过是圈养待宰的羔羊！
探测器悬停在冰冷的夜空中，将这罪恶尽收眼底。
姜婵的眼神一片冰冷。
愤怒？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揭露？
图什么？！
那群自愿献祭一洽在功德簿上签下“卖身契”的灾民，真的需要知道真相吗？
拆穿这群假和尚，就能让他们好过？
失去这虚假的“信仰”和“供养”承诺，在这绝望的荒年，他们只会崩溃得更快，死得更惨。
就像之前路上那些为了一口吃的互相撕咬的灾民。
她不是救世主。
她只想带着桃活下去。
这场骗局，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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