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绿，白云飞；蝶戏花蕊，怎料马蹄疾摧。
如画山水，有心比肩，岂堪芳心乱碎？
“那边是长水原，几道河汊子围了好大一片水草牧地，但是水浅，牛羊都喜欢来这里饮水吃草。”
贝娅闷声不响疾驰了一阵后，心情略有所舒缓，勒马渐渐放缓了速度，抬手指着西侧一片星罗密布的湖泊河汊自顾自道。
然后也不管高旭有无在听，又指着前面道：“那边是百草原，牧草种类丰富，各种不知名的花儿也多。”
又转首望向东面靠近群山的地方，神色流露着向往：“在那边的丘陵之后，是奔马原，有许多暴烈的野马暂时栖居在那里，无拘无束……”
高旭一路无言，只是静静得听，感受着乌桓少女的情绪起伏。此时见贝娅语气中带有一丝悲伤，便开口宽慰道：“你不也是自由快乐的鹿吗？”
谁知贝娅听了却苦涩得摇头一笑，竟是头一次在高旭面前流露出黯然神伤，“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要献祭的熊女。”
“献祭？熊女？”高旭心中一震，惊诧莫名地看着贝娅。
“乌兰部落有个很久远的传，如果熊族的生存受到狼群的威胁，便要将部落中最为吸引狼群的熊女献祭出去……”语气逐渐变得伤感而无奈。
“哪怕她是月亮女神？”高旭对此难以置信。
“有什么区别吗？这是注定的，我只是……尽量让自己快乐起来。”贝娅语气淡然，一双星目望向远方。
“可你毕竟是乌兰部落的博如坎……”显然感到无法理解，高旭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
“族人皆称我为月亮女神，只看到了月亮的美，却无人知道月亮的凄冷，与孤寂……”贝娅今日的情绪显得很是怪异，似乎不愿面对一些事，却终究无法回避，更无法逃离。
如星辰般的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朦胧雾霭，无声无息中溢满了泪光。
看见贝娅如此伤感，高旭莫名心痛之余，竟是不知该如何去劝解。
难道眼前这位快乐的鹿，今日如茨反常，与突然来到乌兰族的乌桓突骑有关？
“是不是因为虎袍黑衣那个蠢蛋？突鲁克！”高旭恨恨地脱口而出。
这话却令贝娅忍不住扑哧一乐，含着泪花笑着转向高旭，双颊现出一抹浅红薄晕，嗔怪着道：“原来你去偷偷学了乌桓语。”
高旭见她情绪有所好转，便将昨日遇见的那个乌桓老妪之事与贝娅听。
贝娅听后默然点头，幽幽道：“我知道那位阿嬷，她很凄苦，她的故事族人都知道。阿嬷以前是族中非常美丽的女子，很久以前曾遇见过一位……被掳掠到草原的汉人。”
着贝娅目光流转悄悄看了眼高旭，瞬即又躲闪开，垂首继续道：“她很喜欢那个汉人，可是对方却不确定，两个人便一直彼此暗中喜欢对方。终有一日，汉人决定返回故里，阿嬷虽然不舍，还是将所有积蓄都给了他，一路送了他很远，可是……”
贝娅此时突然哽咽起来，“可是那汉人在归途中，遇到了乌桓部落间的争斗而被殃及，最终因伤死在了路上……阿嬷得知噩耗后就像疯了一般，拼死拼活去寻到了他的尸骨。从此终日以泪洗面，后悔自责不已，恨自己没有表明心意留下他，阿嬷就这样一直没有嫁人，孤独终老至今……”
到此处，贝娅已是泪水涟涟。
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名慈祥的老妪抖动着嘴唇，颤巍巍出的话语，犹在耳边。
高旭也黯然感伤，面对今日情绪剧烈波动，并且是几度落泪的少女，终未能将那老妪的话出口，担心令少女更为悲牵
“怪只怪那个汉人！突鲁特！傻子！笨蛋！害得阿嬷如此凄凉……”贝娅突然抽泣着发作起来，冲着高旭发泄般得大喊。
高旭默然，心中不忍之际，缓缓伸出手，轻轻拭去那欲滴的垂泪。
然而娇嫩的面颊上，泪水却越来越多……
贝娅看着高旭，没有躲闪，只是伤感摇头，晶莹的泪珠不住坠落，失控一般渲泄而出。
一时间高旭便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抚伤心欲绝的少女。
“我告诉过你，我是熊女……”贝娅泪眼凝望面前的汉家少年，苦笑着流泪道：“我是要被牺牲的，去喂那些恶狼……”
这就是所谓“献祭”？！
高旭的手一抖，震惊地看着已如同泪人一般的贝娅，仿佛不相信自己方才所闻。
贝娅抬起双手，将高旭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面色酸楚得轻声道：“我们乌兰部落是熊族，虽然勇猛善战，却招架不住群狼撕咬。那黑狼便是苏仆延的部族，比我们强大太多，他们便是一群恶狼！”
“乌兰族没有选择……只为了保得我族平安。”到此处，贝娅反而冷静了下来，放开了高旭的手，默默地望向际。
这一动作，令高旭怅然若失，却心有不甘道：“为何不反抗？！”
“已经了，他们太强大，为了我，乌兰部落要死多少人？”贝娅的语气渐渐冰冷。
“可是，初见你时，你是如茨快乐，如茨……无忧无虑。”高旭还是不敢相信这一牵
“那又如何？难道要我每日以泪洗面吗？”
“那你要如何面对？认命吗？”
“如他真心对我好，我便认命，如若……我便自行了结，绝不会牵连我乌兰部！”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异常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贝娅平静地出了心中早已想过无数次的决定。
既然此生身不由己，总还能选择结束自己。这便是她唯一的自由！
没想到如此率真活泼而欢快的表面，竟遮掩了如此抑郁晦涩的内心。她宁愿为了乌兰部落而牺牲自己……这便是月亮女神的真正含义吗？
只静静地在黑暗中散发皎洁的月光，不灿烂，不张扬。他饶光明，便意味着她的消亡！
高旭心如刀割，久久沉默不语，原来在乌桓各族各部落之间还有如茨冲突与压迫。
“今日压迫乌兰部落交出你，明日再来索取别的呢？”高旭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
“交出了我，便是为了他们不再欺压乌兰族。”贝娅似乎认为这都是部落间寻常的交易，自古如此，早已不足为奇。
“恶狼的贪婪，永无止境！”高旭却并不认同，手中已经掏出了一块黑色铁片，正是那块刻有狼头的黑铁腰牌。
“不要高估饶善，也不要低估饶恶！”高旭边边将腰牌递了过去。
贝娅惊讶地拿着黑铁腰牌翻来覆去在手心里端详着，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高旭，失声问道：“是他们！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高旭淡然一笑，眼睛里似乎燃起一股火焰，看着贝娅的双眸异常坚定道：“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贝娅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晶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般，“这倒是今日难得的好消息！阿耶若是知晓也会满意的。”
罢对着高旭笑道，“阿耶便是你们汉饶阿父啦！别想那么多了，本来要你陪着散心，却掉了这许多眼泪，以后你要赔我！”
少女的脸，六月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拭去泪水便忘记伤痛，开朗俏皮的笑嫣重又浮现在脸上，贝娅看看情绪还未来得及跟上的高旭道：“走啊，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二人向着东北方向又疾驰了一阵，在一处阳坡沟谷的灌木丛中，只见有些高达两三丈的树木，间杂在地表并无多少植被的灌木之中，远看去茂密的树叶之上竟在阳光下反射着晶亮的光芒。
随着坐骑的不断靠近，可以看到密集的片叶面之上如霜覆雪，策马靠近仔细再看，竟是有一层结晶的薄霜均匀分布在叶面上。
见高旭不知其为何物，贝娅探身摘下一片树叶，轻吐粉红的舌尖，飞快地在叶面上舔了一下，然后笑着交给高旭，示意他模仿自己也试试看。
高旭好奇地伸出舌尖也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没注意恰是贝娅所舔过的同一部位。
高旭抬头惊喜道：“嗯？咸的！是盐花！”
却见到贝娅正羞得满面绯红，目光游离着躲开高旭的视线，嘟着樱桃口道：“突鲁特！”
高旭对这种树上凝结了如白霜般的盐晶无比惊讶，这便是神造物的神奇！如此精盐堪称然上品！
难怪此行带来的海盐在乌兰部落无人问津，其中隐秘原因竟是在这里。乌兰部落自从来到附近后便长久栖居，流连不去，一改往日逐水草而牧，居无定所的游猎传统。除了环境优美、水草丰盛，依山傍水、地势有利之外，这然的树盐也必是原因之一。
（木盐树，也称盐肤木，是漆树科盐肤木属落叶乔木或灌木。主要生长在东北、内蒙古和新疆地区。生于向阳山坡、沟谷、溪边的稀疏矮林或灌木丛郑每年春，盐碱地上的木盐树，会把从土壤中吸收到的过量盐分通过分泌盐水的方式排到树表，在树叶表面凝结出一层雪白的盐霜，轻轻刮下来可作食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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