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拦住陛下,封锁消息
宫门口的马蹄声还没散尽,李德全就被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拦下了。那宫女姓刘,是跟着汪皇后从潜邸过来的老人,此刻脸色凝重,手里攥着块刚从坤宁宫取来的暖玉:“李总管,娘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万岁爷这一去,怕是要出乱子。”
李德全心里正急得打鼓,闻言脚步一顿。暖玉在掌心焐得发烫,他却觉得后颈冒着凉气:“刘姑娘这话怎么?琪贵妃那边……情况凶险啊。”
“正因为凶险,才不能让万岁爷冒这个险。”
刘宫女的声音压得很低,眼风扫过周围垂首侍立的太监宫女,“您想,琪贵妃失踪半年,如今突然在京畿露面,还怀了身孕,偏偏又是宫外元—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朝臣会怎么?言官们会不会参万岁爷因私废公,为一个失德的贵妃擅离京城?”
李德全的脸“唰”地白了。他只想着万岁爷急着见琪贵妃,竟忘了这层关节。如今朝堂本就不太平,太后(孙皇后)虽退居仁寿宫,却对前朝事了如指掌,若是知道万岁爷深夜带御医离京,怕是第一个就要动怒。
“可……万岁爷的旨意已下,太医院院判都快备妥了……”
“旨意能改,人心不能乱。”刘宫女打断他,将暖玉往他手里按了按,“娘娘让您立刻去仁寿宫,求孙太后出面。她老人家的话,万岁爷总得听三分。”
李德全猛地抬头,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夜色里,那座宫殿的檐角隐在树影后,安静得像潭深水。汪皇后一向不管事,今日却连太后都搬出来了,显然是真急了。他咬了咬牙,转身就往仁寿宫跑——再晚些,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了。
***仁寿宫的灯还亮着。
孙太后今年七十有三,精神却矍铄得很。此刻她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听着李德全气喘吁吁的回话。殿里只点了两盏宫灯,光线昏黄,将她脸上的皱纹拓得更深。
“……万岁爷,要带太医院院判去涞水县,还谁敢走漏风声,就诛九族。”李德全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奴才拦不住,求太后娘娘救命!”
佛珠转动的声音停了。孙太后抬眼,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审视的锐利:“琪亚娜怀了身孕?还是宫外孕?”
“是。羽林卫探来的消息,是已经三个月了,身子很不好。”
孙太后沉默了片刻,指尖在佛珠上轻轻敲着。她想起半年前琪亚娜失踪时,朱祁钰把自己关在养心殿三三夜,连早朝都免了。那时朝臣就议论纷纷,这位瓦剌来的贵妃是祸水,如今看来,这话竟应验了一半。
“你起来吧。”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万岁爷年轻,做事容易冲动。他只记得琪亚娜是他的贵妃,却忘了自己是大明朝的子。”
李德全刚要谢恩,就见孙太后起身,往内室走去。片刻后,她换了身石青色的常服,手里多了根龙头拐杖:“备轿,去宫门口。”
“太后娘娘,夜深露重,您……”
“再重的露,也重不过江山社稷。”孙太后打断他,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哀家倒要看看,他今日怎么踏出这宫门。”
***宫门口的火把连成了片,将半边都映红了。
朱祁钰已经换上了便服,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眼下的青影更重了。太医院院判带着药箱候在一旁,十几个羽林卫骑士勒着马,马蹄在石板路上不安地刨着。
“怎么还不走?”他回头看向李德全,语气里带着不耐。
李德全刚要回话,就见远处传来銮铃响。一乘青呢轿由远及近,八个轿夫脚步飞快,轿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到了近前,轿夫稳稳落地,孙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走下来,拐杖“笃”地戳在地上。
“皇祖母?”朱祁钰愣住了,下意识地迎上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孙太后没理他,目光扫过那队骑士和药箱,最后落在他脸上:“哀家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把这紫禁城的,捅个窟窿?”
朱祁钰的脸色沉了沉:“皇祖母,琪亚娜她……”
“哀家知道她怀了孕,知道她身子不好。”孙太后打断他,拐杖又顿了顿,“可你是子,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丈夫。你深夜离京,万一京中有变怎么办?万一瓦剌那边趁虚而入怎么办?你让满朝文武,让下百姓,怎么看你?”
“朕留了密旨给内阁,京中防务也已安排妥当。”朱祁钰的声音冷了下来,“皇祖母,她怀的是朕的孩子,朕不能看着她出事。”
“那江山呢?”孙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父亲当年御驾亲征,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难道你也要重蹈覆辙?琪亚娜是瓦剌人,她失踪半年,如今突然带着身孕出现,这里面就没有蹊跷?你敢保证,这不是瓦剌设下的圈套?”
朱祁钰的拳头攥紧了。他知道皇祖母一向提防瓦剌,可琪亚娜不是那样的人。她当初要走,是因为看不惯宫里的勾心斗角,不是为了算计他。
“皇祖母,琪亚娜不会……”
“是不是圈套,现在还不清。”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朱祁钰回头,见汪皇后提着盏宫灯,正从廊下走来。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披风,风把披风的边角吹得飘起来,“但万岁爷此刻离京,确实不妥。”
“皇后也来拦朕?”朱祁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失望。
汪皇后走到他面前,屈膝行了个礼,动作从容:“臣妾不是拦万岁爷,是想请万岁爷三思。琪贵妃在涞水县,有羽林卫看着,暂时是安全的。不如先让太医院院判带着药材过去,稳住贵妃的身子。万岁爷留在京城,一面处理政务,一面查探那边的动静,等确认安全了,再去不迟。”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朱祁钰,目光清澈:“臣妾已经让人备了马车,让苏太医跟着院判一起去。苏太医最擅长妇科,定能保贵妃周全。”
朱祁钰沉默了。他知道她们得都对,可一想到琪亚娜可能正在村里疼得辗转反侧,他的心就像被猫爪挠着,坐立难安。
孙太后见他动摇,放缓了语气:“玉儿,哀家知道你心疼她。可你要记着,你肩上扛的,是万里江山。等把事情理顺了,哀家亲自陪你去接她回来,好不好?”
夜风卷着桂花香吹过来,朱祁钰看着眼前的皇祖母和皇后,又看了看整装待发的骑士。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许久,他才闭了闭眼,声音哑得厉害:“传朕旨意,太医院院泞苏太医,即刻带药材前往涞水县青柴沟,务必稳住琪贵妃的身子,每日传一次消息回京。”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羽林卫加派人手,将青柴沟围起来,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李德全连忙应了,转身去传令。院判和苏太医不敢耽搁,带着药箱匆匆上了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轱辘”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孙太后松了口气,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敲:“色晚了,都回去歇着吧。”罢,扶着宫女的手,慢慢往回走。
朱祁钰站在宫门口,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夜露打湿了他的发梢,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往下滑。
汪皇后走上前,将手里的披风递给他:“夜里凉,披上吧。”
朱祁钰没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你,她会不会怪朕?”
汪皇后沉默片刻,轻声道:“她若知道万岁爷是为了大局,定会明白的。”
可朱祁钰知道,琪亚娜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大局。她只在乎他会不会去找她,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都挡在她身前。
宫灯的光在他眼里晃了晃,他忽然转身,往养心殿走去。背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挺。
汪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手里的披风还带着体温,她拢了拢,转身回了坤宁宫。
窗外的风还在吹,沙棘果在枝头轻轻摇晃。她走到窗边,看着那盆沙棘,忽然想起琪亚娜过,沙棘的根扎得深,再贫瘠的土地都能活下去。
但愿,她也能撑到他去接她的那。
***涞水县青柴沟。
琪亚娜又疼醒了。冷汗浸透了里衣,她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旁边打盹的阿依娜。
窗外的月光比昨夜更亮,能隐约看见院子里也平靠在柴门上的身影。他大概又守了一夜。
她摸了摸腹,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有把刀在里面搅。老大夫,这病拖不得,可他们不敢去县城的医馆,更不敢回京。她知道朱祁钰一定会找她,可她更怕,自己这副样子回去,会给他添麻烦。
“阿姐……”她轻轻唤了声。
阿依娜立刻醒了,摸出帕子给她擦汗:“又疼了?要不要再喝点药?”
琪亚娜摇摇头。药太苦了,苦得她想起宫里的蜜水,想起朱祁钰总爱把蜜饯偷偷塞给她,她是个怕苦的丫头。
“阿姐,”她声音发颤,“你……他会不会来?”
阿依娜握住她的手,手心很暖:“会的。万岁爷心里有你,一定会来的。”
琪亚娜笑了笑,眼角却滑下泪来。她不怕疼,不怕苦,就怕等不到他来。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很轻,像是从山外传来的。也平在院子里动了动,低声喝问:“谁?”
外面传来个陌生的声音,很恭敬:“在下苏文,奉太医院之命,特来为琪贵妃看诊。”
琪亚娜的心猛地一跳,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他还是来了。哪怕不是亲自来,也还是记着她的。
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她咬着唇,任由阿依娜扶着坐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甜:“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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