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路的银砂
青鸾崖的晨雾刚散时，灵汐蹲在地心湖的岸边，看着母石的根须顺着湖底岩层的裂缝往外钻。根须泛着银亮的光，像无数条细蛇，每往前挪一寸，周围的湖水就泛起圈淡蓝的涟漪，湖底的银河砂被卷起来，跟着根须往矿道飘——那是母石在“吃”砂粒，按银箔上的“养山诀”，银河砂能滋养它的灵气。
“黑风谷矿离这儿最近，”阿昭展开星图，机械臂的铜环在图上的黑风谷位置敲了敲，“按根须的速度，七能到。但图上标了个‘瘴气口’，是影阁当年挖矿时留下的毒气孔，瘴气里混着蚀心砂的余毒，会腐蚀母石的根须。”
他从星砂臼里舀了些银砂，混着暖石粉调成糊状：“按你娘的法子，把这糊抹在根须前端，能形成层保护膜。”机械臂的指尖沾着银砂，在晨光里闪着细亮的光——自从石纹修复了铜环，这机械臂似乎更灵活了，关节转动时还会渗出淡淡的银雾，像母石的灵气在流转。
云雪兽突然跳进湖里，用爪子拨弄着根须，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痂皮上沾着的银河砂正慢慢融进皮肤，长出些银亮的细毛。灵汐认出那是银河草叶的形状，不由得笑了：“看来你也成了守护者。”
青鸾鸟从崖顶飞下来，嘴里叼着片新鲜的银河草叶，叶尖沾着露水。灵汐接过草叶，挤出汁液滴在银砂糊里，糊状瞬间变得更粘稠，还泛着淡淡的清香——娘的笔记里，新鲜银河草汁能增强保护膜的韧性。
根须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钻得更快了。灵汐和阿昭沿着矿道往外走，每走五十步，就往岩壁上撒把银砂做记号。矿道的地面上，已经长出些细的绿芽，是银河草的幼苗，根须扎在母石流过的地方，吸着残留的灵气。
“才三就发芽了，”阿昭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嫩芽，“你爹娘的没错，母石的灵气真能让山活过来。”他突然指着前方的矿道转角，“瘴气口快到了，能看见绿光。”
（二）瘴气里的影子
转过转角，果然看见片淡绿的瘴气，像团棉花堵在矿道中间，边缘的岩壁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青纹石，石面爬着黑色的纹路——是蚀心砂的毒。母石的根须到了瘴气前，突然停住了，银亮的光暗了下去，像在害怕。
“得先清瘴气。”灵汐摸出爹的玉佩，玉佩背面的“守”字在瘴气前泛着红光，“这玉佩沾过母石的灵气，或许能镇住毒。”她将玉佩往前递，红光刚触到瘴气，就听见“滋滋”的响，瘴气里飘出些黑色的灰，落地后竟变成了细的虫子，往根须爬去。
“是影阁的‘蚀砂虫’，”阿昭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银链，缠住爬得最快的虫子，“以蚀心砂为食，专咬母石的根须。当年你爹娘为敛它们，在瘴气口埋下过‘驱虫草’，就在左边的岩壁缝里。”
他的机械臂往左边岩壁探去，铜环碰到块松动的青纹石，石后露出个洞口，里面藏着个布包，包着些干枯的草茎，茎上的纹路像银河，是驱虫草。灵汐认出这草，时候娘用它晒干了熏屋子，能赶走毒虫。
“得用银河草汁泡软才能用。”灵汐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倒出些银河草汁，将驱虫草泡在里面。草茎遇汁慢慢舒展，发出淡淡的香气，瘴气里的蚀砂虫突然骚动起来，往矿道深处退。
就在这时，瘴气里突然浮出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灰衣，身形佝偻，手里拄着根青纹石拐杖——像极了那个假师兄。灵汐的心跳猛地加速：“他不是死在密林里了吗？”
“是瘴气凝成的幻影，”阿昭的机械臂挡在她身前，“蚀心砂能映出人心底最害怕的东西。你怕他没死，幻影就跟着来了。”他抓起泡软的驱虫草，往瘴气里扔，“这草能破幻影。”
驱虫草刚进瘴气，就燃起淡绿的火，幻影发出声尖叫，渐渐散了。但灵汐分明看见，幻影消失前，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拐杖头的青纹石上，刻着个极的“影”字——是影阁初代阁主的标记，和星图上标注的旧矿主记号一模一样。
“他的执念还在矿脉里，”灵汐攥紧玉佩，“在害怕母石毁了影阁的根基。”她突然想起银箔上的话：“山有灵，矿有忆，执念不散，修复难成。”原来父母的“养山”，不止是养植被，还要驱散这些留在矿脉里的恶念。
母石的根须突然往前伸了伸，银亮的光穿过驱虫草的火焰，触到瘴气的核心。瘴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散了，露出后面的矿道——那里的岩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是被影阁害死的矿工，每个名字旁都画着颗星星，是用指甲蘸着血刻的。
“是你爹娘刻的，”阿昭摸着那些名字，“他们，要让这些名字跟着山一起活过来。”
（三）新芽的方向
驱虫草的火渐渐灭了，蚀砂虫已经不见踪影。母石的根须欢快地往前钻，银亮的光映着岩壁上的名字，那些星星的刻痕里，竟冒出些银亮的细芽，是银河砂在生根。
灵汐和阿昭沿着矿道往前走，发现越往深处，银河草长得越茂盛。在个岔路口，他们看见片的水洼，水洼里浮着层银膜，是母石的灵气凝成的。云雪兽跳进水里打滚，溅起的水花落在岩壁上，竟长出朵的银河草，花瓣上还沾着云雪兽的毛。
“这水洼连着地心湖，”阿昭用机械臂舀起些水，“母石把灵气顺着地下水带过来了。”他突然指着水洼底的淤泥，那里沉着块碎玉，是影阁令牌的一角，上面刻着的“贪”字已经被银膜覆盖，看不清了。
青鸾鸟突然对着矿道深处鸣叫，声音清亮。灵汐抬头，看见远处的矿道尽头，透出片金黄的光——是阳光，矿道的出口到了，外面是黑风谷的山坡。山坡上，已经长出成片的银河草，淡蓝的花在风里摇曳，像片流动的星河。
“才七，就长这么多了。”灵汐跑出去，蹲在草丛里，摸着花瓣上的银砂，“爹娘要是看见，肯定会笑的。”她突然发现，每朵花的花心，都嵌着点青灰色的粉末——是蚀心砂的余毒，正被银河草慢慢吸收。
阿昭的机械臂指向谷口的老槐树，树下站着个穿布衣的老者，正往银河草里撒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之前被银线网困住的黑影之一，此刻他手里的暖石粉，正往草叶上撒，脸上带着愧疚的笑：“被石纹困了三，想通了，影阁欠山的，我得慢慢还。”
其他黑影也陆续从矿道里走出来，有的拿着锄头在翻土，有的在修补被影阁炸毁的山路。灵汐看着他们，突然明白娘的“影阁自灭”——当执念散去，恶念自然会被善意取代。
母石的根须从矿道出口钻出来，往山坡深处爬，银亮的光在草丛里闪，像条引路的银蛇。灵汐和阿昭跟着根须往前走，云雪兽在前面蹦跳，青鸾鸟在头顶盘旋，身后的黑影们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撒着暖石粉。
阳光落在灵汐的手背上，银河砂的碎屑沾在上面，像撒了把未干的泪。但这次，泪是暖的。她回头看了眼星砂臼的方向，仿佛能看见臼底的石纹在发光，记着所有走过的路，所有守过的诺。
根须还在往前爬，新芽还在往上长，矿脉里的名字渐渐被银砂覆盖，执念在银河草的香气里慢慢消散。灵汐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母石的光不停，银砂的路就会一直铺下去，直到整座山，都重新住进星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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