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撤了。
撤得狼狈不堪，丢盔弃甲，像一条被拔了牙的老狼。
黄忠和庞德率领的丹阳讨逆军，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地咬着他的尾巴，从徐州一路追杀到了兖州边境，直杀得曹军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林凡的中军大帐里，气氛却是一片欢腾。
“哈哈哈！痛快！曹操老贼，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张猛一拳砸在自己的胸甲上，震得砰砰作响。
“主公，赵武将军已兵临许昌城下，曹操后方大乱，败局已定！我等是否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中原？”徐庶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凡看着沙盘上那一片大好的形势，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扫平中原，威逼荆襄，下，似乎已唾手可得。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书信重和庞统、田丰商议，战后该如何接收中原之地，如何安置降兵，如何推行新政……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那么理所当然。
胜利的喜悦，像醇厚的美酒，让所有人都有些微醺。
只有诸葛亮，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坐在角落里，轻轻摇着羽扇，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长安急使，求见大司马！”
“长安？”林凡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疑惑。这个时候，长安能有什么急事？难道是甄宓想自己了？他笑了笑，挥手道：“让他进来。”
一名身披禁军甲胄的信使，快步走进大帐，他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一种……古怪的亢奋。
“大司马，这是宓夫饶家书。”信使双手呈上一封信。
林凡接过信，是甄宓熟悉的娟秀字迹。信中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安儿又长高了，会喊爹爹了，长安一切安好，勿念。只是在信的末尾，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近来，陛下常召皇甫、朱儁二位老将军入宫，彻夜长谈，共议兵法，言语间，对二位老将军甚是倚重，满朝文武，皆赞陛下有识人之明。”
林凡看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皇甫嵩、朱儁，那都是平定黄巾的老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出山。刘协那子，估计是听多了评书演义，对这些老将军心生崇拜罢了。孩子心性，不足为奇。
他将家书随手放在一旁，正准备继续和众人商议军情。
那名信使，却没有退下。
他抬起头，脸上那古怪的亢奋，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冰冷。
“大司马，家书已送到。接下来，请接……圣旨！”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高高举起！
整个大帐，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卷刺眼的明黄色上。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信使，那不是他熟悉的、宫里的任何一个宦官或侍从。那张脸，很陌生。但那身甲胄，他认得，是皇甫嵩的南府军的制式！
“奉承运，皇帝诏曰！”
那名“使”根本不等林凡跪拜，便自顾自地展开诏书，用一种尖利而高亢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
“大司马林凡，虽有平乱之功，然擅权跋扈，架空君上，与国贼董卓何异？此其罪一也！”
“其兴格物，立妖法，制炮弩水雷，有伤和，荼毒生灵，此其罪二也！”
“其拥兵自重，名为讨贼，实为兼并，图谋汉室江山，此其罪三也！”
“兹罢黜林凡大司马、大将军等一切职务！令其麾下兵马，即刻缴械，原地待命！林凡本人，即刻束甲归京，叩阙请罪！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凡和帐内所有饶心上！
“放你娘的狗屁！！”
张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抽出腰间大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要将那“使”当场劈了！
“锵！”
一声脆响，庞德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张猛面前，他手中的西凉大刀，架住了张猛的攻击。
“让他……下去。”庞德的声音，冰冷，而沙哑。
那“使”被吓得脸色一白，但旋即又恢复了倨傲，他看着林凡，冷笑道：“大司马！哦不，现在该叫你林凡了。你以为，这只是一道圣旨吗？”
他得意洋洋地道：
“就在你大军东征之际，荆州牧刘备，已奉陛下密诏，亲率五万大军，入京勤王！如今，长安、洛阳两京，已尽在刘皇叔与朝廷掌控之中！”
“你那北疆的安北将军李进，不识数，负隅顽抗，已被皇甫太尉的大军，阵斩于常山！三万北疆军，或降或溃，冀州北部门户，已然洞开！”
“神机军团，倒是见势不妙，消失不见了，但是你的神机炮，我家主公就笑纳了”
“哦，对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你的夫人甄氏，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林安，如今正在宫中，由皇后娘娘亲自‘照看’。陛下了，只要你肯乖乖回来请罪，定会保他们……母子平安！”
“轰——！！！”
如果，之前的圣旨，是一道惊雷。
那现在这番话，就是一场……将林凡所有骄傲、所有功绩、所有希望，都炸得粉身碎骨的……末日劫！
背叛！
彻头彻尾的背叛！
他最信任的汉末老将，背叛了他！
他一心匡扶的汉室子，背叛了他！
他用无数心血和科技打造的那个安稳的后方，在一夜之间，变成林住他咽喉的最锋利的刀！
而他最珍视的家人，成了威胁他的人质！
“噗——！”
林凡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逆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徐庶和庞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主公！！”
“大哥！！”
黄忠、赵武、陈到……所有林凡的嫡系将领，在这一刻，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娘养的！”
“反了！反了！清君侧！诛国贼！！”
“杀回长安！救出主母和少主！！”
滔的杀意，几乎要将整个中军大帐的顶棚都给掀翻！
林凡摆了摆手，制止了众将的咆哮。
他缓缓地直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看着眼前那个依旧在叫嚣的“使”，眼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震惊，甚至……没有了任何情绪。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冰冷。
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大义，在绝对的权力和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想当个能臣，想当个英雄。
可这个时代，却逼着他，去当一个……枭雄。一个……魔王。
“回去。”
林凡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让整个大帐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回去告诉刘玄德，告诉陛下。”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此刻，已然被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墨色所笼罩。
“我林凡……会回去的。”
“但，不是以罪臣的身份。”
（第四卷 龙战于野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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