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攻坚的道路被堵死,沈风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调查暂停,原地待命。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沈风的信任没人提出异议。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
他让韩佳军运来了一整车的陈年旧档,这些都是南粤省过去二十年里所有已经结案归档的重大项目资料。
他像回到了大学时的期末周,没日没夜地翻阅这些枯燥乏味的故纸堆。
从城市规划到水利工程,从交通建设到国企改制,报告和图纸他都看得无比仔细。
韩佳军看着沈风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地劝道:“主任,您这是何苦?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能看出什么花来?”
“你不懂。”
沈风指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
“每一项大工程的背后都牵扯着利益和复杂的人事关系。魏延的根扎得再深也不可能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
“越是想掩盖就越容易留下破绽。”
他在寻找,寻找一个可能被魏延自己都忽略掉的微不足道的破绽。
时间一过去,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沈风被一份十几年前的档案吸引住。
这份档案是关于南粤省一项名为“西水东调”的超级水利工程。
这项工程是魏延在任期间亲自拍板并主抓的,也是他政治生涯中最耀眼的政绩之一。
工程的目的是将西部的江水引入东部干旱地区,解决了数百万饶饮水和灌溉问题。
工程本身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从立项到竣工程序完美,审计报告也衣无缝。
但沈风在工程的拆迁补偿部分发现了一个极其微的异常。
在工程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桨龙岩村”的古老村落需要整体搬迁。
档案记录显示,省政府当年给予了龙岩村极其优厚的补偿条件,村民们欢喜地地接受了搬迁方案,整个过程和谐顺利,没有发生任何纠纷,被当成拆迁工作的典范上过好几次新闻。
问题就出在这里。
太完美了。
根据沈风的经验,任何涉及到大规模拆迁的工作都不可能如此波澜不惊。
一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村落,村民对故土有眷恋,还有对补偿款的博弈,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杂音?
沈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被塑造成模范的龙岩村就是他要找的那条裂缝。
他立刻让夜莺通过秘密渠道去调查这个龙岩村的现状。
夜莺的效率很高,第二就带来了反馈。
“主任,新的龙岩村现在是南粤省有名的富裕村,村里的年轻人都开上了车,住上了洋房。村支书叫魏大宝,是魏延的一个远房侄子。”
“那老村呢?”
“档案上老村因为地势低洼,在水库建成蓄水后已经被淹没了。”
淹没了?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当即做出一个决定。
“备车,明一早我们去一趟新龙岩村进行一次扶贫工作回访。”
韩佳军有些不解:“主任,去那里能看出什么?肯定早就被安排得滴水不漏了。”
“我恰恰不是去看他们摆在台面上的东西。”
沈风冷笑:“我倒要看看在这完美的台面底下,他们费尽心机藏起来的究竟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他要亲自去称一称那个叫魏大宝的村支书有几斤几两,更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丈量现实与报告之间那道鸿沟究竟有多深!
次日,晨光熹微。
几辆没有悬挂任何官方牌照的普通越野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驶向粤北山区的深处。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通知任何地方官员陪同。
可车队刚刚拐过最后一个山脚驶近村口的牌楼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不出话来。
只见村口张灯结彩,锣鼓喧,一条红色横幅挂在牌楼上,上面写着“热烈欢迎中央领导莅临龙岩村指导工作”。
村支书魏大宝,一个四十多岁、胖得像个弥勒佛的中年男人,正挺着他那啤酒肚,满面油光地站在队伍的最前粒
他身后是乌泱泱的全村老少,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手里挥舞着鲜艳的彩旗,脸上带着笑。
一见到沈风从车上下来,魏大宝立刻像一团肉球般敏捷地滚了过来,脸上那夸张的笑容几乎能挤出油来,一双肥厚的手热情地伸向沈风。
“哎呀呀,是沈主任吧!您看您,大老远地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做更充分的准备啊!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个山村蓬荜生辉!”
“我是魏大宝,村里的支书,我代表全村父老乡亲对您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沈风面无波澜地与他握了握手,他什么也没,但心里已然雪亮。
行踪泄露了。
而且是从内部。
这看似热烈的欢迎仪式实际上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接下来的整个视察过程完美地印证了他的判断。
在魏大宝花乱坠的吹嘘和引领下,他们参观了崭新得连油漆味都没散尽的学校、窗明几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敬老院、挂着几排样品蔬材现代化农业大棚。
遇到的村民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回答问题时无不口径统一,对政策赞不绝口,对当年的拆迁补偿感恩戴德,尤其对他们的大恩人魏延更是感激涕零。
一切都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部排练了无数次的蹩脚舞台剧。
调查组的年轻成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们感觉自己不再是来调查的官员,是被牵着鼻子游街的猴子。
韩佳军更是好几次拳头都捏紧了,血气上涌,却都被沈风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
沈风全程保持着微笑,不时地点头,甚至会饶有兴致地提出几个问题,表现得十分满意。
视察快结束时,魏大宝已经暗中松了一口气,沈风像是酒足饭饱后闲聊一般,轻飘飘地开了口:
“魏支书搞得不错,对了,我听……原来的老村子祠堂后来被水库给淹了?唉,那真是太可惜了。”
按照传统,祠堂是一个村落的根,里面供奉着祖先的牌位,是村民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魏大宝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沈主任,您有所不知,当年我们魏老书记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他老人家亲自拨款,在选定新村地址后第一件事就是按照老祠堂一比一的规制,建了一座新的。老祠堂里的祖宗牌位也都被我们恭恭敬敬地请到了新祠堂里供奉着呢!”
“哦?是吗?”
沈风不动声色。
“那正好带我去看看吧,我也想给你们魏家的老祖宗上炷香,沾沾福气。”
魏大宝欲言又止地笑了笑,还是带着人去了。
新祠堂坐落在村子的中心轴上,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气派非凡,比村委会的大楼还要雄伟几分。
魏大宝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像一个导游般介绍道:“沈主任,您看,这祠堂可是我们魏老书记亲自盯着建的,一梁一木,一砖一瓦都用的是最好的料。他老人家祖宗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沈风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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